驼铃悠悠的回响在洛阳的大街上,在风雪中踩出一个个深深的蹄印。
一队高鼻深目的胡商在一名粟特人的引导下,走入一处客舍,在温暖室内脱去沾雪的外套,做出了拜火教的礼仪,这才坐上了暖和的炕位。
“尊贵的阿卡克领主,那奈德·万达克向您表示敬意。”两人相互问候。
他们是来自河中地的粟特人,丝路的重新开放,是西域河中乃至波斯一路的超级大事,自从十五年前,“内地”也就是他们称呼中的中原大地陷入战乱时,无数粟特人逃亡,而失去了商路,西域的无数小国,便失却了经济来源,很多以此为生城市都陷入了饥荒,无法供养的多余人口化为沙匪,阻止断了通路。
粟特人依托商路建造的城市也纷纷进入了衰落,这次内地从新稳定下来,就成了他们大事中的大事。
尤其是知道他们中的一个粟特女子像当年匈奴王子金日禅一样被皇帝重用后,善于找寻一切机会的粟特人就像闻到血的鲨鱼,纷纷前来内地。
新来洛阳的大商人阿卡克就是其中之一,他们做为丝路上的商人,知道这些年内地有无数奇珍出现,已经不再是当年丝绸这种主要而单一的奇物了,糖、茶、瓷器、药品、妆品,无论哪一样,放到西方,都会是震惊罗马与波斯的存在。
“如今的洛阳,你可以随意购买器物,但必须上交税款,如此,边燧才会放你出关,如果没有缴税的文书证明,你就不能将货物带出。”已经在这里盘桓数月的那耐解释道。
“那我们可以与敦煌的边燧打通关系,”阿卡克立刻道,这是他们粟特人最常用的手段,边境的烽燧是的辛苦的差事,他不介意贿赂这些小鱼,“从而避开征收的税款。”
“不行,文书会沿途查验,你不可能打通所有的驿站,”那奈德摇头,“我们进入洛阳,首先要去涉外司报备来历、目的,给出身份签文,才可以购买贵重货品,这些都是有记录的,离开时,所有货物也到到涉外司报备,给出纳税文书,才能通关放行。”
“涉外司便是那个米薇在主管?”阿卡克沉吟后询问。
“不错,但是她因为一些事情,并不接受我们示好。”那奈德无奈道。
“是不接受你的示好吧,”阿卡克也知道一些消息,“你当初的行为确实让人鄙夷,你可以抛下她们母女,但不应该让她们来承担你的债务,她的母亲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并且在撒尔马罕放出话来,要悬赏你的人头。”
他把事情做得太绝,否则还可以用被沙匪滞留、被骗钱财、去找你但是你们不在了这些借口挽回一下。
那耐德神情有些不自然:“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如今我们的货物在东方很难卖出,昆仑玉如今被于阗国控制,我们只能用珠宝和黄金与东方交易,如果再收重税,这会是我们难以承受的成本。”
以前,西方可以用波斯地毯、三勒浆、葡萄酒、胡椒这些东西向东方换取丝绸,但如今,洛阳的葡萄酒已经多到稍微宽裕一点的平民都能打上一壶,地毯更是被北方的羊毛地毯吊打,胡椒豆蔻之类的香料,他们已经找到了南洋的大货源——那奈德依然记得在洛水河上看到他们的胡椒多到用船来装时,那种连呼吸都困难心情。
“是的,我们需要亲的货源,”阿卡克也很无奈,“波斯的珠宝和黄金并不缺少,但他们如今有了东方港,准备绕过我们,走海陆与东方交易,如果我们不找到机会,罗马也会很快将我们甩开。”
陆上丝路是粟特人起家的生命线,是他们纵横中亚的底气所在。
“那,那边的意思呢?”那奈德小心地问,他回内地之前就听说,粟特的小城邦们以九家大姓牵头,商讨对策。
“我们的意思,是先用大宛的汗血马一百匹,联合西域三十六国,向女帝朝贡,以此请求女帝对丝路少征税收……”阿卡克叹息道,“自古,中原王朝便对商税不加重视,如果能成,便能解决大问题。”
“一百匹!?”那奈德嘶了一声,“大宛愿意?”
那马是大宛国宝,这基本是他们能拿出的极限了。
“大宛怎么不愿意,这次的交易,几乎掏空了我们所有的家族,他们还能得到女帝的嘉奖,必少不了赏赐。”阿卡克说到这,神情就有些嫉妒,但交易必然有成本,这是注定的事情。
……
有说着有心,听者也有意的情况下。
有些消息很快就落到魏瑾手里,面对米薇有些不安的神情,她微微摇头:“不必担心,我本就不欲向西域一路征收重税。”
米薇目光有些疑惑,但并没有追问。
魏瑾只是笑笑,海上丝路兴起之后,陆丝的衰落基本就是必然——在没有铁路没有汽车的情况下,一只驼队能带多少货物,一条大船又能带多少货物?
更不用说丝路上一长串的小国层层加价了,但河西走廊到西域一带是需要经济维持的,粟特人就是最好的润滑,陆丝收不了几个税,还不如留着向西域显示恩德,回头西域都护府差不多也该建立起来了,她手下的版图,断没有比汉朝少的道理。
自西汉到明清,西南西北的大片土地,中央从来都是不指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