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闷热了,夏三叼着烟枪从地里回来,脚上小腿上都是被晒干了的泥。
坐在地上的小孩儿手里拿着一根生的豆角,正在往嘴里送。
“来来来,米浆好了,喝吧。”
王孟碧把米浆端出来,用不锈钢勺子舀起来一点,也没吹,直直地送进小孩的嘴里。
“哇……”
被米浆烫到的小孩儿大哭起来,手里的生豆角也不要了。
夏三刚回来坐在堂屋的小木凳上,就被这女娃大哭的声音吵到了,脸上的表情立刻狰狞起来。
“死丫头,哭什么哭?吵死了!四岁了被烫不会说话就知道哭,老子当初白买你了。”
王孟碧也把碗一放,自己坐一边生闷气。
“烫就放凉了吃。”
瘦削的孩子缓过劲来,终于抽抽搭搭地又抓起刚才被自己扔了的生豆角,放在嘴里慢慢啃起来。
夏三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流到脖子,再到他黑黢黢的,沾了泥点子的前胸后背。
“他妈的,这丫头片子都买回来一年多了,也不说话,整天就知道叫唤。”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又指着一旁的王孟碧。
“你这死婆娘到底怎么回事?都这么久了肚子还没有动静,生不了就他妈趁早滚蛋!老子好另外找一个能生的,不下蛋的鸡,占着茅坑不拉屎!”
王孟碧也不是个吃素的,站起来就指着夏三鼻子骂。
“你还好意思说我?我要是跟别的男人,说不定早就已经生了三四个了,你咋不说是你的问题呢?你还另外找一个,除了老娘,这全村谁会要你这穷光蛋啊?过年吃肉还是赊账的,钱现在都没还清,你怎么不去死啊!”
“妈的臭婆娘!你他妈敢咒老子!”
夏三蹭一下站起来,抡起锄头就朝王孟碧头上砸过去了。
小孩儿害怕得直往角落躲,王孟碧的头上被砸了个口子,顿时鲜血就流了出来。
穿着旧衬衣的女人直直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夏三没想到这一锄头真的伤到她的头了,连忙把人背起来送村卫生院。
骂归骂,说归说,这婆娘要真没了,他可真的再也讨不到媳妇儿了。
家徒四壁,每天吃饭都成问题,再少个婆娘,以后走在村里的路上,都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呀。
夏三背着王孟碧出去,屋里就剩下了小女娃一个人,她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只在嘴里不断喃喃着。
“哥哥,娃娃,哥哥,娃娃……”
村卫生院离夏三家的土房子并不算远,十多分钟就到了。
医生过来给王孟碧包扎伤口,见她还没醒,又怕有其他问题,于是又给王孟碧查了个血。
夏三在旁边嘀嘀咕咕。
“不就是被砸了一下吗?还要查血,骗老子的钱。”
医生走出来白了他一眼,递了一张单子给他。
“你要是不想让人骗你钱,就别把你婆娘砸出血啊,都怀孕了你还打婆娘,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什么?”
夏三用了几乎全村子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声地喊出来。
“你有病啊。”
医生早就不想跟他说话了,单子丢给他就往办公室走。
夏三认识几个字,但是查血报告单上面的hcg是什么意思他并不懂。
三两步追着医生跑进办公室,他再次确认道。
“医生,你说什么?你说我婆娘怀孕了?”
医生不耐烦地嗯了一声,让他等人醒过来就赶紧带走。
夏三这次不嘀嘀咕咕了,而是欢天喜地去了观察室。
从那天后,王孟碧在家里的地位稍微高了一点儿,能在家里补补衣服不用出去干活了。
连带着小女娃受到的待遇也好了起来。
有时候王孟碧害喜不想吃蛋,还能分到一个小小的蛋白,剩下的全都进了夏三肚子里。
怀孕的时候,王孟碧天天想着吃酸的,架子上没熟透的葡萄,别人吃一口就眯眼睛的东西,她一串接着一串地吃。
后山上酸酸的刺梨,夏三每次上坡都会给她带点儿回来。
“酸儿辣女,吃酸的好,吃酸的好啊!”
夏三时常摸着王孟碧的肚子说。
王孟碧一边吃着,一边又看向一边缩着的小女娃,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这么大了还不会说话,可别影响了我肚子里的男娃,现在已经怀上了,这娃看着是越来越晦气。”
小女娃不知道什么叫晦气,她只知道,这个女的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顺眼。
这天晚上,王孟碧突然被痛醒了,肚子里的孩子像感应到什么一样,让她只觉得一阵阵绞痛。
“夏三,夏三!快醒醒,我肚子痛得不行了。”
夏三迷迷糊糊睁开眼,王孟碧已经痛得脸色发白。
“怎么了怎么了?”
夏三连忙坐起来,拉开床头的白炽灯。
不远处一个小床上的女娃也醒了,抱着自己的小被子,怯生生地看着王孟碧床上。
此时的王孟碧已经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捂着自己微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