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深人静, 流月城的西南角传来一阵巨响,躺在地上睡着的宋丸子勉强翻了个身, 迷迷糊糊中还惦记着自己早上得起来得看看那些制曲的碎谷团。
她已经被耗尽了灵气的血肉缓慢地吞吐着天地间的灵气,像是聚起了一层薄雾。今天是秋冬之交, 室宿行于南方中天,天上的星子闪着光, 像是挥洒了金色的细沙点点而下, 没有人看见,那些细小的光点飘飘摇摇进到了她的身体里。
星光汇入奇穴,白焰也附着在她的经脉上缓缓地燃烧,隐隐的痛楚一直存在于她的身体里, 可她的经脉与血肉也在这样的燃烧中被淬炼着。
房间里, 那本上膳书打开了一页又一页。
宋丸子醒来的时候, 天色已经大亮了,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心里想着大概自己昨日是累极了,明明是在地上睡了一夜,居然还觉得很是舒服,可见自己也是越活越糙了。
敲敲大锅,烧上一点水,宋丸子伸了个懒腰, 听见自己后肩的骨头一阵作响。
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儿醒醒神儿,她才拿出方常富给她的那个储物匣,从里面抓出一把胭脂灵谷扔进锅里去, 切了一点瘦肉,洗了一把青菜切成小段儿,等到那粥熬得差不多了,就把肉和菜先后放进去,滚两下,把大蛤蜊的肉干碎撒下去,就可以盛出来趁热喝。
吃了这一顿早饭,宋丸子又开始研究她那些制曲的小玩意儿了,先是打开房门,看看那些被她放在不通风房间里的“曲块”,也不动,只是挨个闻闻看看,这些曲块上面都标注了数字,记载着它们都已经经历过了哪一步,一是进房放置,二是翻动两面,三是装坛静置,四是悬檐晾晒……这也是她能记着的全部了。
大部分的曲块已经经历了三四步,有些上面长满了已经霉斑,红的、白的、黑的、绿的……无论是屋子里还是坛子里的气味儿都很是不怎么好。
这时,宋丸子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她根本不知道这些曲是制好了还是没制好,到底能不能用。
“要不就蒸点灵谷把这些挨样都拌进去试试?”
想到要浪费很多的粮食,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宋大厨搓了搓手,心里很是舍不得。
就在她捧着坛子纠结的时候,院门打开了,扛着一坨东西的年轻男人走进来看了这热气腾腾满是坛子的院子一眼,再看看坐在地上一副普通男人样貌的宋丸子,又退了出去,接着又走了进来。
手里一点金光,口中问宋丸子道:“你是谁?”
宋丸子摸摸自己的脸,身上幻阵一撤,变回了戴着眼罩的清瘦女人,笑着说:“王小弟,几天不见你,是去猎了头鹿还是抓了头猪啊?”
见这陌生人其实是宋丸子,王海生长出了一口气,用脚关上院门,他把自己肩上扛着的那坨东西放在了地上。
“哎呀姐姐,我见你一次你就变一个模样……我是路过南边的时候捡了个人。”
院子里现在极热,王海生用衣袖对着脸扇了扇风,扛着一个人走了半天他都不觉得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身上已经竟然开始流汗了。
宋丸子用木碗装了一碗凉水递过去给他,他咕咚咕咚都喝了,往凳子上一蹲就摆开了了要讲事儿的架势,见宋丸子要去查看自己救回来的那人,他还摆摆手:
“我看见她的时候她还在吐血,正好我手里有颗师门给我的药,已经塞她嘴里了,姐姐你先别管她,咱们还不知道她是好人坏人呢。”
连好人坏人都不知道,你都已经救了。
看了王海生一眼,宋丸子对着自己碗里的水打了个响指,便有一个圆润的水球轻轻地在那人的脸上滚了起来,将那人脸上纵横的黑灰白土清理干净。
王海生直勾勾地看着那水球,喃喃道:“我有点想吃海草粉了,拌点儿蒜泥放点醋……”
堂堂落月宗掌门的亲传弟子吞了一下口水,转头看向宋丸子:“姐姐,我这几天过得可是跌宕起伏,你要不要听?”
宋丸子眼睛也不抬,继续研究自己的制曲坛子:
“想说便说。”
年轻人嘿嘿傻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姐姐,这干唠,可没意思。”
干唠没意思,那怎么是有意思?当然是有两个小菜让人能边吃边聊才有意思呗。
宋大厨挑了挑眼皮,起身去拿了些东西在院中的石桌上摆弄了起来。
王海生探着头,眼尖地看见一堆绿草里有一块肉,脸上登时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禄牛净瘦的里脊肉用调鼎手施力拍松,用几种碾成粉的调料配着大蛤蜊磨出来的盐稍作腌渍,弄完了这些,宋丸子清了清嗓子说:
“这肉都快下锅了,讲故事的人怎么还不开场?”
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那肉的王海生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得“讲故事”。
这事儿其实要从他进了落月宗之前说起,落月宗的掌门之前有两个亲传弟子,大的那个今年快两百岁了,是个已经成了位金丹期长老,叫许幽,五品的水火双灵根,现在是落月宗声势最大的丹师,另一个叫云弘,六品的土木灵根,现在也是百岁之下法修中据说实力最强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