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露重, 冷风携着湿气扑在顾迟溪身上,她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手机屏幕回到了主菜单页面,微弱的光照得她脸色灰白, 她握紧了, 看着通话记录里未接来电的“柠宝”,心口一阵阵尖锐的疼。
是不是柠柠手滑按错了?还是……
耳边又响起那声“滚出去”,她不敢多想, 旋即打消了念头。
附近是一片工业园区, 人烟稀少,旁边有一所高中和一所职校, 顾迟溪看了看站牌名,给司机打电话。
大约半小时后,她坐上了车,往酒店去。
有许久没回酒店, 屋子里的一切都陌生,顾迟溪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点了餐,一个人慢慢地吃完,进浴室泡澡。
架子上挂着温柠的毛巾, 洗手台上放着温柠的洗面奶、牙刷、卸妆水,瓶瓶罐罐,似乎还留存着温柠的味道。她光.着, 站在镜子前, 伸手拥抱空气。
过了会儿,她坐进浴缸里。
水面晃荡开波纹, 热气涌上来, 一霎时环绕住她, 她深呼吸,胸.口微微起伏,热水温柔地吻着她,却无法放松。
心里有根弦,时松时紧,沉闷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
假如当初回来没有找温柠,就按自己的想法,悄悄继承,默默守护,维持着老板与员工的关系,后面一切就都不可能发生。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没脸出现在温柠面前,更没资格期望回到从前,甚至做好温柠已有爱人和家庭的准备。然而,她沦陷在温柠报复一样的“热情”里,死灰般的心又燃起了星火。
这些日子,她们在互相试探,时而暧|昧时而疏离,谁也不肯先开口。
不。
柠柠已经开口了。
她在意她。
顾迟溪闭上眼,深呼吸,终于感觉到放松……
洗完澡,她拿出红酒,给自己斟了小半杯,站在窗边慢慢喝,紫红的液体衬得她手指愈发细白修长。
雨又开始下。
半夜,手机依然没有动静。
顾迟溪打开微信,点进与“柠宝”的对话框,缓缓打字:[我在酒店住。]
发过去,半晌没有回复。
[我和家里人关系不太好,那时候离开是因为家里的情况。对不起,我不该没打招呼就突然消失,我不知道怎样对你开口,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解释清楚。]
[柠柠,感情是装不出来的……]
在没有面对面的情况下,打出这些字不那么艰难。
她发了出去。
.
一连几天,两人毫无联系。
顾迟溪忙于工作,有意把自己的时间安排满,像不知疲倦的机器。
每年十一、二月是客运淡季。
第三季度的财报显示公司营业收入三十七亿,同比增长百分之五,除去成本和此前负债,净利润只有一亿多。与前年相比,这份财报实在是难看,但与上半年负债累累的情况比,又好得多。
至少是盈利的。
这在顾迟溪的意料之中,她明白,危机过去了,往后只能求稳,经不住又一次过于急切的扩张。
江城基地的揭牌仪式在秘密筹备中。该抽调的人手,该组建的机队,开航后首飞的计划,以及市场营销的方案都在悄悄进行。
借着上次航材调包案,内部整改,顾迟溪一口气拔掉了那份名单上一半“钉子”。终于,罗谦坐不住了,与她谈起这事。
“再这样下去,公司里可剩不下几个人。”他半开玩笑的口吻说。
顾迟溪翻着文件,平静道:“增加新鲜血液是好事。”
“新人经验不足。”
“有时候老人比新人更麻烦,”她淡笑,合上文件夹推过去,“你说呢?”
罗谦看了一眼:“这是?”
“江城基地的运营方案。”
“不是暂缓了吗?”
“你看看。”
在她示意下,罗谦翻开了文件夹,看到日期,“明年五月才开始筹备?审批文件该过期了吧。”
“不会。”
“……”
方案很详细,从市场规划到运营机队、申请航线,全部清清楚楚,是绝对的商业机密。
罗谦的眼神暗了暗。
“你是公司的老人了,又是飞行出身,比我更了解民航,交给你,我比较放心。”顾迟溪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语气赞赏。
这话直戳罗谦心中痛处。
他皮笑肉不笑,垂下的眼眸里透出一丝寒光。
待人离开,顾迟溪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运营方案,打开,日期写着今年十二月十九日……
她将文件收进了保险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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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的时候,顾迟溪照例给温柠发午餐的照片。这几天发出去的消息,温柠一条都没回,像投入深潭的激不起水花的小石子,无声无息。
沉默比爆发更加可怕。
她看着毫无动静的页面,退出聊天框,点了一下朋友圈,小红点旁边显示温柠的头像,她连忙点进去。
温柠:[如果旅途注定艰难,我愿陪你一起冒险。]
配图是一张电影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