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
雨势太过凶猛 , 于是那些水便不是滴下来 , 而是形成了细细的水柱 。
纪云蒙应该是接了许多盆 , 但漏水的地方不止一处 , 连床上都完全涨了 , 地上更是泥泞得一塌糊涂 。 最后纪云蒙大概是累了 , 任由雨水浸湿了地面 , 而后她干脆在此捏起了泥巴 。
许君赫满心震撼 , 他从未见过这么会苦中作乐的人 。
纪云蒙的脸上并没有伤心的表情 , 相反 , 她笑得很开怀 。 她脚边摆了很多被捏成了没有形的泥巴 , 看不出是人还是动物 。
她兴致勃勃地将手里的泥巴捏好 , 甚至递到许君赫的面前看 ,“ 我又捏了个学学 1
然后那个看不出形状的泥巴团就放在许君赫的身边 , 纪云荼扭身回去 , 又挖出一块泥巴 , 哑哑的声音传来 ,“ 很多只学学 , 就不孤单了 “
许君赫仰着头 , 队着纪云薛看 。
他与纪云蕊就近在咫尺 , 两三步的距离就能触碟到她 , 可许君赫却觉得他们身处两个不同的世间 。
纪云薛也会孤单吗 ?
许君赫原本以为她独自在这里生活那么多年 , 早就习惯了一人吃饭 , 一个睡觉 , 习惯没有人与她说话 , 习惯坐在院中一坐便是一整天的日子 。
许君赫看着她的背影 , 恍然明白纪云蒙其实是十分孤独 , 且害怕孤独的 。
否则她不会捡一只小狗回来 , 即便那小狗突然变了性情对她又凶又咬 , 她也没有丢弃 。
也不会在一个陌生人闵入她的小院时 , 没有用十分坚决的态度和敌意逼人离开 。
更不会在房顶漏水 , 浸湿了地面时 , 挖出泥巴捏了一只又一只被她称作学学的小泥狗 。
她对小狗说 , 其实就是在对自己说 。
有很多小狗陪伴着 , 佑佑就不孤单了 。
许君赫在顷刻间心脏紧缩 , 一时间呼吸有些困难 , 他不知道小狗也会有这么多情绪 。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能称作后悔 , 只是想着 , 若是今日在回来的时候没有忘记与纪云蕊的约定 , 或许他就能带着糖葫芦来小院里 。 坐着与纪云蒙说些话 , 暴雨来临时 , 他就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纪云蒙的寝房屋顶漏水 , 从而帮她修理好 。
又或许他会将纪云蒙带走 , 带去行宫里 , 在柔软而安静的地方安心入睡 , 不会被雷声和乒乓作响的雨声惊扰 。
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 , 让她在泥水中度过漫长的夜 。
许君赫坐在原地许久没动 , 直到纪云蕊自己玩累了 , 这才起身用盆里接的水洗干净了手和脚 。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 , 转头看了许君赫一眼 。
“ 学学 , 你也太脏了 , 我现在很累没精力给你洗 , 明日再给你洗吧 “
纪云蕾小声说了一句 , 然后走到外室的桌边 , 开始整理上面的笔墨纸砚 。
这桌子是纪云蒯平日看书写字的地方 , 只有床榻的一半长度 , 但她的床榻现在完全湿透 , 仍不断滴着水 , 已经不能睡人 , 所以她要在桌上将就一晚 。
纪云蒙很熟练了 , 桌上的东西收好之后 , 她取了一件长衣披在身上 , 爬上桌子侧躺 , 小小的身子融缩成一团 , 而后静静地闭上眼 , 入睡 。
周围很吵闹 , 什么声音都有 , 只有纪云莲是安静的 。
若不是她的身体还在微小地起伏着 , 许君赫都以为她就这样死去了 。
他拿爪子走过去 , 奋力爬上椅子 , 借着桌子边缘立起身体 , 看见纪云蒯的脸顺
尽是绯红 , 呼吸也不似平日那般绵延平缓 , 略微有些急促 。
许君赫想起先前她那姨母说过 , 她是早产儿 , 自幼身体虚弱 , 想来是在凉水中玩了泥巴 , 又浸湿了衣裳 , 患上了风寒 , 发高热 。
纪云蕊身体不舒服 , 昏昏沉沉间拧起了眉头 , 高热致寒 , 她用力将身体缩起来 , 甚至到最后不停地打着颤 。
此夜漫长 , 不仅仅对于纪云蓉 , 对许君赫来说也是 。
他跳上了桌子 , 蹲坐在纪云蒯的脑袋前 , 几乎一整夜的时间都在看着她 。
起初她紧皱着眉 , 身体约莫是太过难受 , 以至于就算是睡着了 , 也有几声微弱的嘿咛从唇里飘出 。
后来睡得深了 , 纪云蒯安静下来 , 身体也不再发抖 , 但身体的热意却在不断提升 , 像是昏迷过去了一样 , 很长时间都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
如果这不是六月酷暑 , 而是凛冬的一个夜晚 , 纪云薛一定会死在这样的夜晚 。
许君赫坐在她身边 , 从倾盆大雨坐到雨停 , 从夜晚坐到了天亮 。
许君赫活了二十年 , 从记事起他就一直以为自己是铁石心肠之人 , 他甚至分不出一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