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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约瑟阿西·高里奥先生年近四旬,做的是面粉生意。
粮食始终与人类生死攸关,高里奥先生凭借几分对面粉市场的了解,再加上那么几分好运气,经历了大革命、拿破仑战争后,凭借面粉铺子发了大财,如今每年有六万法郎的净利润进账。
在黛菲娜眼里,自家老爸相当有钱。
在十九世纪的法国,一名纸盒厂女工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在全年无休的前提下,一年工资也不过七十法郎左右。
高里奥先生面粉生意赚的钱,能养活八百余工人整整一年。
算清这笔账后黛菲娜暗地咋舌:知道十九世纪的欧洲贫富差距极大,可她没想到换算成数字,差距竟然这么大。
怪不得《悲惨世界》中的下层人民如同活在炼狱里,大文豪雨果诚不欺人。
要知道即使高里奥先生如此有钱,也比不过塞纳河右岸一掷千金的贵族们,六万法郎对真正的当权者来说眨眼的功夫就没了。
在那些“上等人”眼中,靠着面粉发家的高里奥先生也不过是泥腿子出身罢了,着实上不了台面。
而高里奥先生本人呢,他有着所有白手起家生意人都有的特征:除了赚钱和工作外一无所求。
在黛菲娜眼中,放在二十一世纪,高里奥先生也算是名可以拿出去吹嘘经历的成功人士了,可他不在乎吃、不在乎穿,也没有任何文学艺术层面上的追求,过着和自己收入完全不相称的简朴生活。
除了面粉生意,他唯一在乎的,就是亡妻为自己留下的两位女儿。
大女儿安娜丝黛西,小女儿黛菲娜,都是高里奥先生的心头宝。他每年自己的支出不过一两千法郎,而高里奥先生生平最大的乐事,就是满足于两个女儿各种合理的与不合理的要求。
“钱嘛,没了可以再赚,”高里奥先生经常这么说,“若是我死了,还不都是她们两个的?”
只是高里奥先生再大的能耐也有限。
黛菲娜高烧三天不退,高里奥先生也整整三天没阖眼。老天保佑她终于退烧,但塞耶斯医生却依旧不怎么乐观:菲娜的身体实在是太差,这次退烧,不代表下次依旧如此。
塞耶斯医生给高里奥先生的提议是,让他带着黛菲娜去外省疗养度假。
但二女儿黛菲娜是个病号,大女儿安娜丝黛西可健康的很,总不能因为黛菲娜,就要耽误安娜丝黛西接受教育吧。
高里奥先生没有续弦,家中就他一名长辈,想要精心照顾两名女儿,实在是分身乏术。
左右为难之下,他便想出了把安娜丝黛西送去贵族寄宿学校的法子。
平日安娜丝黛西很憧憬贵族小姐们的生活,可高里奥先生没料到,这次安娜丝黛西却不愿意了。
“我才不要去修道院,爸爸好偏心,”安娜丝黛西愤怒地大喊,“让菲娜在家里,就要我一个人去寄宿学校?我不要,我不要!”
——于是黛菲娜进入餐厅,就听到了姐姐和父亲争吵。
寄宿学校?
黛菲娜微微瞪大眼睛:“爸爸要把娜西送去寄宿学校?”
年仅十一岁的安娜丝黛西正生气呢,听见黛菲娜柔柔声线传来,更是怒火中烧。
邻里街坊都知道,高里奥先生家的两位女儿性格截然相反:二女儿黛菲娜因为身体不好,总是温温柔柔的模样;而大女儿安娜丝黛西,长得比同龄人高,性格也是个小炮仗。
“都是菲娜的错!”
安娜丝黛西不管不顾地任性指责:“爸爸就是偏心,菲娜身体不好照顾她无可厚非,但凭什么只让我一个人去寄宿学校呀?爸爸只爱菲娜不爱我!”
高里奥先生苦笑:“娜西,你怎么能这么说。”
安娜丝黛西把手中的勺子一丢,气哼哼地靠在椅子上:“爸爸就是不爱我!”
黛菲娜慢悠悠地走过来:“娜西说的对,凭什么只让她一个人去寄宿学校,我也要去。”
安娜丝黛西:“……”
这边耍脾气的大女儿,正打定主意要和自己的妹妹吵架来着,却没想到黛菲娜竟然开口附和自己。
年幼一点的姑娘,也摆出了不讲道理的架势,苍白清瘦的小脸上闪过几分委屈的神色:“大家都说,寄宿学校毕业的姑娘,就可以出入社交界,去参加漂漂亮亮的舞会。为什么只让娜西得到这个机会,我却不行呀?”
黛菲娜自知这句话说得半对半错。
在十九世纪复辟王朝时期,但凡家中略有资产,不论什么阶级,非常流行将自家女儿送去修道院附属的寄宿学校接受教育。
所谓“接受教育”,事实上寄宿学校教导的除却宗教知识外,也就只有一些很基础的入门科目。长辈将女儿送去寄宿学校,并非要求少女们学习什么知识,而是在于为她们贴上“受过教育”的标签,为日后嫁人增添筹码罢了。
关键在于寄宿学校完全封闭,进入学校的少女们接触不到世俗社会,接触不到油盐柴米,更是接触不到任何男人。
而这种情况下,对那些浪漫中描绘的灯红酒绿、奢侈舞会产生幻想和期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若是贵族出身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