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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诸多造船厂一样, 马赛的造船厂也毗邻港口。
当黛菲娜听说爱德蒙准备与塞耶斯医生去造船厂参观新船时,当即从书房的椅子上跳下来,央求医生带她也去看看。
别说是十九世纪的造船厂,黛菲娜连二十一世纪的造船厂都没见过, 这可是现成的长见识机会!
换做其他家的大小姐如此要求, 别说医生会不会答应, 哪怕是她刚刚说出口, 家庭教师也要板起脸严厉地教育她一顿,说那种地方不是端庄女士应该考虑参观游览的。
但高里奥家从来没这个规矩。
不仅没有,卡洛琳小姐甚至大大方方地放行,还叮嘱黛菲娜要换一身旧衣物出门。
等到第二天, 黛菲娜就明白卡洛琳小姐为什么如此要求了——
这是黛菲娜穿越以来第一次,亲身走近工厂环境。
夏季的马赛天气炎热,宽敞却简陋的船厂闷热又潮湿, 空气中充满着油脂、木料,以及其他黛菲娜无法辨明的浓烈气味, 船厂地面坑坑洼洼, 泥水各处积攒,可谓又脏又乱。
但在这样的地方, 再乱也存在着秩序。
工人们多数就穿着简单的棉布褂子, 甚至连扣子也不好好系上,干脆撸起袖子、打着赤膊, 有运送原料的,也有切割木材的,至于敲打钉子、熔铸钢铁的行当更是同时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偌大的船厂就是一个精密的机器, 每一位工人都是其中零件, 支撑着偌大工厂的运转。
原来十九世纪的工厂, 就是这样子的。
没有什么合适的安全防护,没有严格的卫生规定,看工人们挥汗如雨的模样,恐怕也不会有工作时长方面的保护条文。
黛菲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早在她跟着爱德蒙与塞耶斯医生进厂的时候,就一个不小心踩进了污水里面,鞋子脏了不说,连裙角也沾上了泥点。
幸亏穿的是薇拉准备淘换掉的旧裙子,不然想要洗干净这些带着煤油的泥点可要大费周章。
她乖乖地跟在塞耶斯医生身后,甚至有些庆幸于自己如今只有十一岁。
若是黛菲娜已然是进入社交界的豆蔻少女,让人得知她跑到了造船厂,还与这么多“衣冠不整”的工人共处一室,流传出去,她的名声是别想要了。
如此看来,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
“货船?”
航海公司的管理人与爱德蒙走在前方闲聊,管理人听完未来船长的需求后点了点头:“要多大的船?”
“七八人左右就够。”
“航程不远呀,倒也没问题,中等大小的货船,船厂应该有现成的新船只。”
“一定要租赁新船只吗?”
黛菲娜仰着头好奇问道:“为什么现成的船只不可以?”
公司管理人闻言只是向后瞥了一眼黛菲娜,而后视线落在塞耶斯医生身上,笑着开口:“你们是从巴黎来的吧!”
他并没有回答黛菲娜的问题,而人小鬼大的姑娘也听懂了管理人的潜台词:没见过租船还要带小孩过来的,外行人才这么干。
但不论是爱德蒙,还是塞耶斯医生,都不介意黛菲娜跟随。
“既然是新的开始,”爱德蒙耐心地为黛菲娜解释道,“为什么不用新船呢,小小姐?正在使用的船只鲜少会长期出租,而不在用却完好无损地船……没人会这么浪费资源,若是有,肯定是船只有其他问题。”
倒也是。
对于长期出海的水手们来说,船只就是移动的第二个家,其重要性完全比得过陆地上的住宅。要拿住宅作比较,完好无损的二手住宅平白无故地长期空着,怕不是闹鬼,或者干脆出过凶杀案。
而海上的规矩比陆地上还要多,既然爱德蒙选择新船,就一定有新船的道理。
黛菲娜暗自点头。
“那就看看新船吧,”塞耶斯医生说,“你可有推荐?”
“那当然,先生们,还有这位小姐,请跟我来。”
显然航海公司与造船厂有事先合约,管理人对船厂算是熟门熟路。他带着众人来到停泊区,直接从怀中掏出了清单。
在管理人滔滔不绝之前,黛菲娜率先观察起停在船厂的几艘新船。
十九世纪初的船只,连军舰都是风帆船,更别说普通货船。
而在马赛港是见识不到军舰的,黛菲娜瞧着排列着的几艘风帆整齐收好的商船,就觉得有那么几分加勒比海盗中见识过的船只模样。
她也不懂航海业,不过是瞧瞧样子罢了。
“有那么几艘货船,我们一早就订了下来,比如说手边的这艘,吃水线以下不仅涂了沥青和焦油,涂层中还加了硫磺和碎玻璃,这样就有很好的防蛀效果。”管理人介绍道。
“那涂沥青和焦油是干什么用的呀?”黛菲娜小声问。
“防污用。”爱德蒙好言解惑。
只是对着管理人,青年水手就没那么客气了,向来好脾气的爱德蒙微微一哂:“少来那套骗外行人的把戏,十年前造船就这么干了!”
管理人被戳破也不尴尬,反而一笑:“那就看看其他的。”
爱德蒙:“可否有商船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