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高敬平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你也知道我去了大兴县县衙观政,在那待了差不多一个月,我发现那的情况有些复杂。”
“复杂?”陆杨顿了顿,心里有了猜想,“施展不开吗?”
大兴县署在安定门南向,设在京城内,属于附郭县,在这做知县,虽然比外面的官要高一级,但屁股下的位置却是很尴尬。
陆杨低头喝茶,脑海里想的,却是清朝时期流行的一句话。
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
尤其是附郭京城的,可见前生罪恶是有多大,今生才到京城来做知县。
高敬平叹了口气,“我在那学了这么久,倒是学会了怎么讨好人,在京城里做知县,谁都惹不起。”
看起来一个非常普通的下人,都有可能是哪个大官或者王府里的下人,随便一个百姓,都有可能是哪个大官的亲戚朋友。
县衙每天处理什么呢,就处理那些鸡毛蒜皮去了。
谁家吵架,要去劝一劝,谁家不见了东西,要去帮忙找回来。
即使是有案件发生,也是两边都不敢得罪。
他看着都替知县觉得难。
“你是不知道,那冯知县比我爹年龄还小,两鬓银发却比我爹的还要多,若是我在那再待阵子,我估计我要睡不着了。”
高敬平不说,陆杨从他那双黑眼圈就能看出一些东西。
恐怕高敬平不是要睡不着,而是已经睡不着了。
放下茶碗,陆杨敛去眼里的情绪,漫不经心地跟高敬平说:“承泽兄,你要明白京城就是这样,到处都是王亲国戚,世家子弟,就连仆人也能沾着主人家的身份吃香的喝辣的。”
“不止是靖朝,哪个朝代不是这样?你睡不着是因为什么,良心不安?还是看不过去?”
高敬平沉默,看着陆杨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杨抬眼看着,淡淡地笑了下。
“承泽兄,你以为皇上不知道这些事吗?那皇上为什么不动,你有没有想过。”
高敬平当然有想过,他怎么就没有想过呢?
他语气微沉,“皇上不动,是因为他们背后牵扯到的东西太多,可若是这样放任下去,总有一天是要爆发的。”
陆杨道:“那就爆发吧。”
“什么!?”高敬平直接惊得站起来,看着陆杨完全想不明白陆杨为什么要这样说。
陆杨顶着高敬平惊诧的眼神看过去,“我说,那就让他们爆发。”
“为什么?”高敬平眉头紧皱,“那受苦的,可是普通百姓们。”
陆杨缓缓起身,很冷静地看着高敬平。
“承泽兄,你要解决问题,就只能让这些矛盾爆发,你以为皇上没看出来吗?皇上其实比谁都明白。”
“但要动这些人,就得找到动他们的理由。”陆杨顿了顿,神情变得让人琢磨不透。
“那些人,百姓们避让都来不及,怎么会去主动招惹他们,能在京城生活的百姓,他们已经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式,并没有你想得这么脆弱。”
“京城就像一个牢笼,里面纵然猛兽再多,但有兽王在,他们就不敢放肆,可如果放了出去,那才叫苦。”
“能成为世家,成为王亲国戚,显露出来的,都是想让别人看到的,别人看不到的,才是他们真正想做的,但因为你看不到,所以你不知道。”
“不知道的事,你怎么去抓别人的把柄?”
陆杨轻声道:“你看靖朝这么多年,京城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高敬平跌坐在椅子上,心里震撼不已。
“我,是我想得浅薄了。”
陆杨坐了下来,端起茶碗喝了两口,等高敬平缓和了些,才说:“承泽兄,你我现在操心不了那么多,能力范围内,该做的要做好。”
“不该做的,想清楚,若是你还要做,那就要想好做了之后会得到什么结果。”
高敬平深呼吸,端起茶碗一口气把茶水喝完,他重重地放下茶碗,郑重道:“我明白了,为方兄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时间不早了。
陆杨拍了拍高敬平的手臂,起身准备回去。
“承泽兄,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听听就行,别放心上。”
“为什么不放心上?”
高敬平抬头看向陆杨,脸上全是疑惑。
“这有什么好放心上的?”陆杨比他还疑惑,“承泽兄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就行,我这些话,听听就好。”
高敬平一听,呵呵地笑了起来。
“听你的,我肯定不放心上。”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陆杨制止了高敬平送客的打算,让他今晚好好歇息,别老想东想西的。
高敬平看着陆杨离去的背影,直到脚步声消失,他才放声笑了起来。
刘氏在厅堂外站了会,直到笑声消失,才抬步进去。
“夫君,怎么不留陆修撰在家吃饭呢?”
高敬平收拾好情绪,起身过去拥着刘氏往外走。
“为方兄有人在等着他回家呢。”高敬平笑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