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戛然而止。
低垂的眉眼睁开,里面倒映出岸边模糊的灯火,星星点点。
墨小桃疑惑的看了一眼程瑛玥的花船。
“琴声怎么停了?”
这曲子还是蛮好听的,分为三阙,程瑛玥只弹了一阙,便停下了。
程瑛玥回头,船尾轻轻下沉了一下,原来是墨小桃抱着流云剑落在了船尾。
“怎么不弹下去了?”墨小桃看着将手搭在琴弦上的程瑛玥。
程瑛玥自嘲的笑了一下,将眼底的失落隐藏,可惜没有逃过墨小桃的眼睛。
“你,没听过后面的故事?”墨小桃想出了一种合乎情理的可能。
程瑛玥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墨小桃了然。
“我弹给你听吧。”墨小桃走到琴前,伸出了右手。
轻轻拨动了琴弦两声,程瑛玥起身,坐在了一旁,给墨小桃让开位置。
第二阙不似第一阙那般婉转悠扬,因为故事的走向担不起那最初的曲调。
江宁府多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姑娘,陪着小少爷读书,为他研墨,替他洗笔,听他读书。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冷冬,老道敲开了江宁府的大门,牵着小姑娘的手,只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不方便带着她。
那时在炉火边,手不释卷的小少爷,读着晦涩难懂的古书。
一双冰凉的小手,遮住了他的双眼,他伸手抓向那双湿冷的小手。
“别闹。”他将那双被雪冻的通红的小手,握在手中,自那年之后,他没在雪天出去玩过雪,只知道靠在火炉边。
她的手上还有未干的雪水,很冰,但握住它的手却是那么炽热,她想抽回来,怕冰到他。
她试了一下,没成功。
“再唱一遍《云帆谣》吧。”
小少爷就这么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很认真的唱着那首祈福的歌谣,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开视线。
自那以后,膳房便会多准备一份餐食,送到小少爷的房间。
江宁府的人看着沉迷读书的小少爷身边多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自从她来了以后小少爷的脸上多了不少笑容。这是好事。
他在书房练书法的时候,小丫头也在一旁取了一支笔画画,有时是一朵莲花,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偷偷去看练书法的他。
她的画技很好,在书房打扫的下人,取了一幅画拿给了老爷看,喜好书画的老爷看了爱不释手,命人将此画裱了起来挂在了小少爷的房里。
小丫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那幅画前,她想伸手去够,却被一双好看的手拦下。
小少爷摸了摸她的头。
“挂在那里吧,我很喜欢。”
因为他想起了,那日不停偷瞄自己的她,他猜到了她画的是自己,只是没想到这幅画可以画的那么好。
那天,她应该看的很认真吧。
他的心底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但很快压下去,他觉得这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小丫头将他的手移开,脸红的不像个样子,他觉得很可爱。
这一次他没忍住,还是在她面前笑了出来。
那一年他十三岁,枯燥乏味的生活里多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他开心。
江宁府家大业大,江老爷是一个很成功的商人,也是一个大善人,可是他也有老的一天,好在他子孙满堂又个个争气,有的在京城做事,有的在军中任职,有的学去了他一身经商的本事,也有了自己的家室只是不和他住在一起罢了。
家族聚会,其乐融融,几位兄长陆陆续续的回到了江宁府,他们都注意到了自家弟弟身边多了一个冰雪聪明古灵精怪的可爱小丫头。
他们也知道,这个小丫头是治好弟弟的那个老道士带来的,他们很默契的没有多问。
其实小少爷恢复以后那一段日子里,府中还是有人议论纷纷的,比如有人认为那是老道的邪术。
但是这种疑虑在江老爷和他的几位兄长在那一年的聚会中提起他小时的事情,他都能回答上来。
就连不少下人的事情他也能对答如流,再加上他逐渐显露出的才能,无论是背书还是赋诗,填词还是作曲。
所以人们更愿意接受少爷是文曲星下凡也不会再质疑那老道对于江宁府的恩情了。
这也是为什么老道将小丫头托付给江宁府时,府中上下都把她当做是小少爷的青梅竹马来对待的。
再者来讲,他们也都听过那日的《云帆谣》,那一直都是小少爷最爱听的曲子。
以前是,现在也是。
时间久了,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因为自己爱听《云帆谣》才会对她心生好感,还是因为《云帆谣》是她唱的,他才爱听的。
江宁府的人也有这个疑问。
江宁府的江老爷很爱听戏,所以江宁府也常有戏班来,至于那首《云帆谣》自然也不会被落下,那也小少爷唯一一个会来听的曲子,只是他会坐在角落里,边听边摇头,引得台上的戏子更加卖力,他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反倒是让那戏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索性他只听这一个曲子,听完了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