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如墨的黑暗中,恍惚间燃起一点烛火,火苗随着微风轻轻的晃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一般,冰冷的锁链禁锢着黑暗中央瘦小的身影,少年眉头紧皱的沉睡着,似乎在梦中遇见什么劫难一般蜷缩着身体,轻声哼着。
他的身上还带着几条细微的疤痕,上面还有着粘连着血痂的纱布,纱布的缠绕方式很是粗糙,但想来也是起到了一定的止血的作用。
一缕光透过沉重的眼皮折射进少年的瞳孔之中,轻微的呼吸过后,少年才意识到自己并未死去,身上的痛楚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后,只剩下淡淡铁锈味道在口中弥漫。
他还没死,他活下来了,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事情了,直到檐
外的雨丝被风吹到他的身上,才有丝丝的冷意在身上蔓延。
“有人来过了。”
少年的意识逐渐清醒,才注意到身上的纱布,那是做工极好的纱布,想必十分的珍贵,可用在自己身上却是有些浪费了,他的身份,哪里配得上这种精致的布料呢。
安静的街,微凉的雨,少年就这么靠在街角冰冷的城墙上,注视着远处的天空,背后的城墙早已长满了青苔,此时吸饱了雨水,变得黏糊糊的,粘在背后的湿衣服上让人很是难受,少年的手上攥着一截短短的纱布,思索着纱布可能的来历。
“会是谁呢?”
少年的眼中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或是庆幸的情绪,有的那不合年纪的迷茫,在黑暗中他似乎听到了有人低语的声音,那是两个人,而且好像还在争执着什么,雨滴滴落在纸伞上的声音渐行渐远,那两人的声音也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只剩下雨滴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并非他听力有多好,而是他本就倒在了雨中的青石板上,那声音好像来自自己紧贴着青石板的耳朵,又好像来自自己内心深处一般。
他并不喜欢阴冷潮湿的天气,尤其是对他这个衣不蔽体的人来说更是如此,他似乎在有意识时就在雨中了,这种情绪并没有因为陪伴而显得包容,反而徒增了几分厌恶。
自己似乎是在一场永无止境的梦中,在阴冷潮湿的冷海上,漂浮着,游荡着,不知春秋冬夏,不知生老病死,只剩下无尽的海浪包裹着自己,随波逐流,直到遇见了漩涡,才会无力反抗的被席卷进漩涡,下沉,下沉,下沉到,退无可退,再无半点的退路,坠落到连半点光亮都没有的深海之中,溺死在一片深蓝到漆黑的海水之中,被冰冷包裹着,沉进海底的沙粒之中,逐渐窒息。
沙砾从自己的眼睛中灌入,带走了仅存的光明,留下了无尽的黑暗。
沙砾从自己的耳朵中灌入,带走了海浪翻滚的声响,留下了无声的寂静。
沙砾从自己的口中灌入,带走了寥寥无几的气息,留下了令人麻木的窒息感。
深海的尽头,是向上翻涌的潮,从四处托举着他,加诸此身的一切重量都随着潮的翻涌而消散着,随之而去的还有那一身几乎停滞的血液与骨肉,无比轻盈的向上着,他得以用一种奇妙的角度注视着下沉的躯壳。
那具陌生的躯壳。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幕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之中,灵魂与肉体分离的诡异,在此刻看来却像是此身摆脱了某种腐朽与沉重的束缚,他从未发觉过此身可以有这般的轻如鸿毛,他沉醉于这向上漂浮的轻盈,他从未有过如此乐在其中的安宁。
“这就是代价?”
他喜欢上了等价交换。
如果说刚刚的窒息与下沉,是为了此刻的轻盈与自由,那么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合乎情理的交换。
直到一缕光透过深海,那光仿佛来自天边,打在了他的双眼上,耀眼,夺目,他才想起自己处于深海之中。
那光芒,炙热,纯净,海水不能阻拦它半分,只能任由它撕裂了层层的海水,投射进深海之中,照耀在那苍白的躯壳上。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的情绪,源头不是那腐朽苍白的身躯,也不是来自身边无穷无尽的海水,他的灵魂正在被炙烤,他的感官正在被光与热包围,明明失去了身躯,却能感受到被光芒撕裂的痛楚和灼热,就好像那春日之中的残雪一般被消融,这是不同于下沉的死亡感受。
那躯壳之中渗出细密的白沙,阻挡了光芒的照射,那似乎是他唯一的生机了。
已经容不得他在做过多的思考了,他伸出双手想要触碰那下沉的躯壳,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手臂点燃起细微的火焰,在昏暗的深海中摇曳着,消散着。
恍惚之间,他瞥见了那下沉的躯壳脸上,空洞的双眼之中竟然有着名为戏谑的情绪,那渗透出的细沙却像是两道泪痕一般,嘲弄着他的死亡。
仅存的自由与轻盈的感受,即将消散的那一刻,那下沉的躯壳,向他伸出了白沙构成的右手。
触碰。
粗糙的触感和冰冷的温度,冷却了消散的灵魂,将灼热的光芒隔绝在外。
他感觉到曾经的剥离的轻盈感,正在被沉重的融合所代替。
他又回到了那具躯壳之中,这一次,他并不觉得那细沙冰冷粗糙,剩下的只有微凉的松软和逐渐冷却的火热。
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