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往左右两向狭长的宫道上看了看,又放下心来,拍着胸口缓气。
他终于确定,昨日不是错觉,荣嘉贵妃娘娘是真的和以往不一样了。那双凤眸里为陛下燃着的长明火熄了。
崔旺回想方才贵妃娘娘离去的背影,恍惚瞧见十年前,昭阳郡主及笄受封那日,明阳当空,万民同贺,她站在辍满金玉宝石的辇车上,肩上落满天光。
两个身影在崔旺的脑海里重叠,是雍容尊贵、华不可拟。
是被皇权宠上九天的楚明玥,这天下,只有她楚明玥有资格这般。
是真的不一样了。
崔旺心慌起来,越是深呼吸慢吐气,心跳的就越是厉害,怕是要乱套咯。
“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崔旺认真盯着两个年轻的小太监,“把嘴缝严实了。”
两个小太监吓得噤若寒蝉,只剩下慌张点头。
天空骤然一暗,冷风又起。
崔旺抬头看看,那一点太阳又被厚重的乌云遮过去了,雪怕是又要下了。
他抬头往重华宫门口又看了看,领着两个小太监往太极宫回。
将将融化一层的雪顺着瓦当往下汇聚成水滴,望不到头的宫墙上,连绵延展向深处的玄武瓦当下,水滴交错而落,滴滴答答。
青砖路上湿漉漉一层薄冰,并不好走。
宣明玉的银顶软轿被四名轿夫抬着,走得格外小心。
冷风卷过去的时候,轿窗上的帘幕被风吹动着猛地扬起,寒风灌入,宣明玉拢紧大氅接连打了两个哆嗦。
她不耐烦得往窗外瞥去,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天,在楚明玥那里受的气在胸腔里堵城一团,憋得她只想把楚明玥挫骨扬灰。
眸光随着软轿在冰封的琉璃瓦上掠过,突然在退至红墙下垂首见礼的宫人身上停驻。
那是修仪女官容姑姑。
宣明玉探出半个身子往后张望,那个方向,除了重华宫,就只有大明河宫了。
“停轿。”宣明玉冷不防生出奇怪的直觉,楚明玥唤容修仪,一定是有事,“去把容姑姑请过来。”
软轿稳稳落地,帘幕被掀开。
容姑姑被带过来,跪地行礼。
宣明玉未下轿子,下意识拢紧大氅,却是把怀中的九枝手炉递给婢女,温声细语道:“这下雪天就是难走,本宫见姑姑衣薄,这手炉拿去暖暖身子。”
容姑姑在楚明玥那里受到惊吓,出了一身冷汗。从重华宫出来,被寒气一吹,此时正冷的瑟瑟发抖,这个手炉无异于雪中送炭。
在宫里当了半辈子奴才,龃龉龌龊见得多了,年纪一长,反倒容易被腊月天里的小手炉感动到。
是以,当宣明玉问话时,她以膝行至轿门,低声把什么都说了。
宣明玉听罢,佯装善目,对容姑姑好一番安抚,给了打赏,才让人退去。
银顶软轿复又抬起,朝着宫门方向而去。
轿内,宣明玉的脸上绽放出奇异的兴奋,连带着肺腑里那团暗火都在刹那间荡然无存。
方才那个消息,让她仿佛看到楚明玥已经在冷宫里落魄潦倒,介时,她倒不吝啬赏楚明玥一碗剩饭。
冷风欲烈,顺着软轿的所有缝隙灌进去,在里边打个转儿后扬长而去,掠过重华宫的飞檐叠顶,朝着一只高高举起的胡萝卜扑过去。
丹秋站在爬梯上,冷得一个哆嗦,手里的胡萝卜掉了下去。
她足下绣鞋一登,从爬梯上跃下,惹得底下仰头看得宫人们拍手叫好,定远侯府出来的人,这点高度算什么。
“不弄了不弄了,看着天是又要下了,都回屋暖和一儿,该给郡主做晚膳了。”丹秋说完一溜烟跑回偏殿。
身后是只差一个鼻子就大功告成的巨型雪人。
楚明玥站在殿内,手里正拿着一支未开刃的红羽短箭玩投壶。
这是一盏茶前,半夏才带着几个宫人从密阁里翻出来的,几个人手脚麻利很快就把落着厚厚一层灰的双耳兽纹壶擦洗干净。
楚明玥自诩将门虎女,骑马、射箭皆晓,却也不精通,就数投壶自幼玩到大。
三年前入住重华宫,她如在侯府时一般,引着一众宫人比试投壶,正巧被宣珩允撞上,一句“不成体统”厉声斥责,自此,这东西被收进杂物室一放就是三年。
半夏撅着嘴,在一旁抱着箭篓,尚因着宣明玉之事忿忿不平,倒是丹秋进来,诧异惊呼一声,“郡主今日怎把这东西翻出来了。”
楚明玥目不转睛盯着手中羽箭,未作声。
半夏终于寻到发泄的机会,一手拽过丹秋,把方才宣明玉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学了一遍。
丹秋搓着被冻得红彤彤的手,气得直跺脚,“这明玉公主又是何人,郡主刚走了背运,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来啐一口,她们配吗!”
“咣!”
短箭稳落投壶,那展双耳兽纹壶里再装不下一支短箭。
楚明玥接过绣帕擦着手,黛眉轻挑,哂笑道:“可不是嘛,就先前的阵仗,还好本宫去的及时。”
丹秋脸上一惊,赶忙拉着半夏看,“她们还敢对你动手!伤着没?”
“瞧着倒地那两个伤的不轻,”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