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望去,这才瞧见那边已经死了一人,那太监身宽体肥,她未瞧见瘦弱矮小的宣九是如何要那人命的。
“你住手!”少女清丽的声音陡高,背手昂视,“放他走!”
小少年悻悻收手,满脸不甘,那太监捂着胸口落荒而逃。
月色明亮,照着空旷院子里两个并肩而坐的小脑袋。
楚明玥坐在院子里唯一的石桌上,掩不住沮丧和落寞,兔子的命当然不如人命重要,可那只小兔子是真的可爱啊,她的手曾经触摸过兔子柔软的细毛,感受过它的温度、心跳。
她做不到不伤心。
小小少年和她并肩而坐,长久缄默,忽然,他拍了拍自己瘦弱的肩膀,仰头看着纵使坐着亦比他高出半头的少女,“楚明玥,我的肩膀随时借你。”
少女嘟起唇珠,下巴扭一边,“呵,本郡主何须‘借’字。”
她从石案起身,双手掐腰,睨着瘦弱的小少年,“没大没小,叫皇姐!”
第67章 67、67
蛙群骤然叫唱, 唱声抑扬顿挫、时高时低,瞬间打破深夜的寂静,就连夜幕的繁星都跟着闪了闪, 显得这个夜悄悄热闹起来。
远处微敞的窗子突然亮起灯火, 烟罗纱帐里,女子着一件淡紫薄绸小衣捂胸而坐, 眉黛间浮着一抹从梦里带出的疑惑。
“郡主, 可是又做噩梦了?”守夜的丹秋点亮最后一盏烛灯, 转身接过小婢端来的深井凉水放下,拿一方帕子浸湿,又拧去多余水珠, 朝罗榻走去,“您先擦擦脸, 可是这夜里燥.热睡得不踏实?不如咱们去山庄里避避暑气。”
楚明玥接过帕子低头捂在脸上, 让凉意一寸寸冲开混沌的脑海。
“郡主?”丹秋等了一会儿,见楚明玥保持那个姿势许久未动,疑心她是睡过去了。
楚明玥缓慢抬头,把手上被暖成温热的帕子递回去, 她摇了摇头, “不是噩梦。”
是儿时的一段记忆。
她十四岁的时候, 曾送给十一岁的宣珩允一只兔子,这于她而言,不过是她追逐在宣珩允身边、试图取悦那张阴鸷又好看的小脸笑一笑的众多尝试中,无足轻重的一次。
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故而, 经年累月之下, 这段记忆便被沉积在遥远的岁月深处。
若不是乍然梦到, 她大概不会记起。
若要说特别,大概是那个看上去瘦弱到不堪一击的小少年,不知如何杀死了身形是他数倍的太监。
非她冷血,不再心疼那只沦为腹中肉的兔子,而是定远侯教她学会了处理如何面对弱小生命的离去。
丹秋又端来一杯温茶,泡的是雏菊,养神助眠,“郡主,奴婢去拿一块安神香吧?”
楚明玥摆了摆手,“不碍事,只是在梦中记起一段陈年旧事,和往日噩梦不同。”
她喝下安神茶,又用清水漱口,缓缓躺下,丹秋放下层层纱帐,留一盏灯后到外间守着。
透过轻烟帐,隐约可见那盏烛光一点柔黄。
屋外蛙声惊醒夏虫,又是一曲虫鸣和蛙声的合唱,偶尔会有被吵醒的鸟儿,扇一扇羽翅,发出簌簌声响。
夏夜宁静,让出现的夜里的一切声音都趁得格外明显,楚明玥睁着双眼,迟迟未能再次入眠,她聆听着外界的所有声音、和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方才,那一声羽翅扇动之下,她又一次回忆起,是在宣珩允十二岁之后,他忽然一夜间变了性情。
那一年她十五岁,奉华帝一言九鼎,许昭阳郡主太子妃之位。
就是那一年,十二岁的阴翳九皇子忽而不再惧怕奉华帝,顶着奉华帝厌恶的目光跪在太极殿,求奉华帝为他指派一名博学多才的老师。
六皇子、七皇子……这些受宠嫔妃们的儿子,早在六岁时,就有了特赐的先生,除大课以外,独自授学,这些先生,往往在朝中任要职,待皇子们长大,先生便是他们身边的第一个心腹之臣。
而那些不被关注的皇子们,只能到国子监,和那些王公大臣们的孩子一起上大课。
他一改沉默寡言的冷漠性情,虽然依旧少言,却开始变得如一位金尊玉贵的真正皇子一般,谦和有礼,温润端持。
楚明玥那时是欣喜的,她以为他是为了争取一个与她的机会。
楚明玥翻身侧卧,枕着一只手臂,夜越深,思绪愈发清晰,方才那个梦,让她惊觉当今的陛下,越发像极了他们初识前两年的人。
而如今,从那段执迷不悟的情错里抽身再看,那两个性情,恍若两人。
“太极生两仪,彼既是此,此既是彼。”
崔司淮那日在宫门口的话突然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掀被坐起,两指轻揉经外穴,又记起那日到大明河宫,宣珩允仿若癔症的痴语,他说他不是他?
这一缕缕思绪交织在一起,在楚明玥的脑海里越趋越近,只要再有一个线头,那些条理清晰的线索便会被她一根线抽出,见到真相。
但那根线头不在她这里,她在这一刻意识到,她需要认真和宣珩允谈一谈。
纱帐外光线渐亮,一夜再无眠。
而后数日,楚明玥日日照顾在府上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