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黑盒子像是感应到冉冉的触摸,轻轻震动起来,一时间阴风乍起。
沈定海看着几乎就要惊呼出声,好在他记得冉冉的嘱托,用手死死按住了嘴巴。
破窗外原本还湛蓝澄澈的天空瞬间变得阴云密布,狂风席卷起微小的沙尘,间或夹杂着小颗石块,撞击到窗户上啪啪作响。
那声音极大,闭上眼睛听着仿佛有人在疯狂拍打窗户,这里可是四楼啊!
沈定海为自己脑子中冒出的想法感到毛骨悚然。
闭上眼睛就失去了视力,人的想象力有多强,幻想中的事物就会有多恐怖。
一时间飞沙走石声,红符欢腾声不绝于耳,它们的动静大到沈定海如破风箱般沉重的呼吸声都淹没其中。
他一刻不敢耽误地睁开眼,再不睁开感觉鬼都要在他身边开会了!
然后沈定海就看见了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的场景。
彼时动响皆停,小小的黑盒子正对着沈定海,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明明是没有任何声音的。
但沈定海就感觉好像有人朝他耳朵边吹了一口冷气,他便清晰地听到那陈旧腐朽的黑盒子“吱呀”开启的动响。
一身汗毛尽数竖起,沈定海将嘴捂得更紧了,宽大的手掌压得不见血色,苍白如死人。
可这还不是最恐怖的,紧接着沈定海又看见那道小小缝隙越裂越大,达到三指宽时忽然一顿。
沈定海的心也随之重重一落。
下一秒他瞪大双眼,急促的呼吸声跟他的心跳一般,一声盖过一声。
沈定海眼睁睁地看着,那小盒子从黑漆漆的缝隙里伸出一只干枯瘦小的手。
通体黑色,细长的五指像五根涂黑的火柴棍,以诡异的模样弯折着,还发出一阵一阵痉挛,像是在承受剧烈的痛苦。
被吓飞的理智终于回归大脑,沈定海恍惚想着:
这是安安呀。
即使已经完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但面前这个又黑又瘦又小,只能挤在小黑盒子里的人,就是他之前看到的白白净净、一脸笑意,总是会站在阳光满布的窗台前跟爬山虎打招呼的安安啊……
一瞬间,所有的恐惧都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怎么能怕安安呢,她是一个那么乖、那么可爱的小女孩。
即使她美好的年华永远定格在稚嫩的年纪,她再也回不到曾经的模样……
沈定海想起一句话,你害怕的每个鬼魂都曾是别人日思夜想,想见却见不到的人。
只愿有魂灵,夜夜入梦来。
可惜最希望安安入梦、也是安安最渴望在梦中见到的人,已经早早被埋在了黄土之下。
沈定海总觉得他已经认识到了这件往事的残酷,但每次他又会觉得,不……
远远不够。
热意模糊住眼眶,沈定海用更大的力气死死按住嘴巴,之前他是害怕,现在他却是怕自己哭出来。
老爹说的没错,他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
如果真在这时候哭出声,他不仅会破坏掉仪式、让安安的灵魂无法得到解脱,更对不起冉冉堂姑的拼死付出。
沈定海用力眨巴眨巴眼睛,将眼眶中多余的泪水挤出,这下他终于能看清眼前的景象。
无论心里情绪多么复杂悲痛,现在都不是宣泄的时候!
他从小黑盒子上移开视线,转而紧盯冉冉唇边已经干涸的血迹。
这是堂姑拼死付出的证据!他决不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要不都对不起冉冉堂姑吐的那麽多血!
在沈定海的视线盲区,干瘦扭曲的黑手缓缓推开了盖子,手掌连接着的手臂以惊人的方式屈折着。
随着手臂也摇摇晃晃从小黑盒子里升起,房间内忽然响起一阵哭似的哀鸣。
“痛……”
稚嫩清澈却又虚弱无力,像刚刚降生的稚子对这个世界传达出的第一感觉。
沈定海怔住,他不敢回头,这是他在现实世界中听到安安说的第一句话,即使发出声音的是一具在箱子里沉睡数十年的尸体。
他为自己脑海中的比喻而感到可笑。
安安不是稚子,她说的痛也不是在表达她对这个世界的感觉。
在看到屈折成诡异形状的手指时,沈定海就意识到了,安安说的痛是那个人渣强加给她的。
下一秒,一个更绝望的想法涌上心头,它像一股水流,浸住沈定海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
安安被塞进箱子里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好不容易得到一线生机,却全败在她那个自私自利的人渣继父手里!
当被强行塞进那么小的盒子里时,安安该有多绝望,她得有多痛才会在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时还记得这个感觉。
想必是痛入骨子里、痛进骨髓深处,才能让以灵魂姿态漂泊数十年的安安在自己的身体里醒来时,哀鸣出声。
那时安安什么也没等来,直到盒子盖上、世界陷入黑暗,她在一方狭窄的空间里逐渐窒息也没能等到。
沈定海自认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他定定地看着冉冉唇角的血迹,眼前却无法控制地浮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