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无聊的五日。
欣荣料到太后必然会把自己即将离开的消息告知皇帝,她等着看皇帝的反应,却足足五日也不曾听到宫里的动静。
只在她额娘启程前,等到了给她大哥升官的圣旨。
以及随着圣旨送来的长条锦盒。
清晨冷阳初照。
丫鬟脚步声来回匆匆,王夫人正指挥着下人打点行囊,欣荣自房间里出来,看着眼前凌乱的场面,心情不愉,等出门送行的时候更加委屈了。
“额娘眼里只有大哥大嫂,都不疼我了...”
一听便知道她又不高兴了,昨日收到那圣旨时便情绪不佳。
今日更是,也不知想到什么,无端委屈起来了。
“说什么话,额娘过不久便回来了。”
昨夜还装着无动于衷,今天倒是耍小孩子脾气。
王夫人失笑,摸了摸她被晨雾染了几分凉意的脸颊,视线落到她手心拿的东西,多看了两眼。
“这是宫里送来的?”
昨日伴着圣旨还有一个锦盒,她不曾追问,还以为是些女儿家喜欢的首饰钗环,今日得见,才发现居然是几枝苍郁青翠的垂柳。
京师苦寒,如今已经是初冬时节,百花衰败之际,却只有杨柳依旧柔韧苍翠,袅袅复依依。
“倒是用心。”
这礼物倒是别致。
折枝送杨柳,那位的意思究竟是送别,还是挽留?
欣荣垂眸,“几枝杨柳而已...”
京郊有一大片青翠欲滴的垂柳,婀娜多姿,她想看自己便能看到。
“额娘,我舍不得你走...”
女儿家娇声的挽留让人心软,王夫人抬手替她整理额间的碎发,温柔询问,“额娘的欣荣在苦恼什么?”
在她温和包容的视线下,欣荣不自觉晃了晃手里的杨柳枝,一时有些不自在,积蓄了许久的郁气此刻才犹豫着倾诉。
“额娘...他都不来送我...”
在乎一个人的时候,怎么能忍得下离别呢?
她以为皇帝得知自己要走,起码会主动来见她一面,可她等来的只有几枝杨柳,连只言片语也没有。
他当真愿意让自己离开。
“反正我若是喜欢,便从来不会舍得放走。”
他说认输了,说爱她,可让她离开时又这般慷慨,惹人生疑。
“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
“那也得试过才知道。”
欣荣习惯性反驳,如果试都不试,便说明兴趣不足,又何谈在乎?
手中的柳枝轻轻摇晃,彰显着主人迷茫焦躁的心绪,王夫人看在眼里,不由得问:“如果试过之后的确苦涩,难以忍受呢?”
开弓没有回头箭,等尝到苦头的时候,再收手可就晚了,只能两败俱伤。
“那...”
欣荣指尖微顿,垂眸盯着被自己染上几滴青绿色草汁的手指,那杨柳细长的枝干被她无意识间掐出了几道残缺的月牙印记。
如果注定会以苦涩收场...
欣荣沉默片刻,小声嘀咕:“那我也不放。”
王夫人有些无奈。
她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某些时候却还是孩子气,就如此刻,认准了自己的那一套,便再听不得劝。
只是她到底听明白了她在恼些什么。
王夫人无声叹息,出言点拨。
“好姑娘,情爱和占有是不一样的。”
那位难得仁慈和珍重一回,以为她不愿便主张放她自由,可这丫头却在因为对方的放手而怀疑对方的真心。
可真心是什么?情爱是什么?
她也不过是一知半解。
“真的在乎,便会心疼对方的感受,强求得来的,终究不是良缘...”
欣荣突然想起,那日离宫时的她和皇帝之间的对话。
他同意让她离开,她有些莫名的不高兴,便问。
“如果欣荣离开京城,走到天涯海角,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呢?”
这样他也同意吗?
他当时沉默许久,好似做出决定很是艰难,最终也只是轻微颔首。
......
冬日的寒风渐显凌厉,倦勤斋小花园内却还是显出几分春色,婀娜的杨柳依依垂在湖畔,沾染上几分冬水的寒凉,小鹿嫌弃地把柳枝吐出来,远离了寒凉的湖边,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便凑了过来。
乾隆半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它珊瑚状的鹿角,有些失神,静寂的氛围中突然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指尖微顿,抬眼望去,便见那抹浅粉旗装的娇媚,比春日暖阳胜上三分。
“欣荣怎么来了?”
或许是来辞行...
他起身,却听见她不甚愉悦地反问,“您不想欣荣来?”
乾隆闻言并不说话,只是温和地注视着她,欣荣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沉默许久,垂眸间注意到腕间的红绳。
突然说起。
“您知道那日在梦里面,菩萨说了什么吗?”
乾隆起身,视线随她的动作落到那红绳上。
“说了什么?”
“菩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