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娡只能开口请辞。
只是转身时,听见女子平静但飘摇的低声叹息。
“我其实很羡慕你…”
大概是命不久矣,巧慧时常想起从前。
她与王娡,好像最初也曾针锋相对,只是栗姬夹在其中吸引了太多火力,所以她们之间,即便到最后也没有撕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但她其实是嫉妒的。
在她还爱着刘启时,王娡出现了,这个女人有着她期盼的一切,也夺走了她想要得到的一切。
美丽的容貌,果断的决心和手段,友爱的兄弟,聪慧的孩子……
王娡是太皇太后说的,那种适合在宫里生存的女人。
而她就显得逊色许多。
但好在快结束了。
王娡却觉得疑惑。
羡慕?
她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呢?
无父无母,新婚丧夫,受尽冷眼,二嫁帝王家,却也落得只能在这步步为营的坎坷前路跋涉的下场。
王娡脚步顿住,“臣妾,也时常羡慕娘娘您…”
至少刘启爱她。
是真的爱,而不是逗弄妃妾的喜欢。
原来帝王家也会有爱,王娡为这一点而叹息,也会羡慕。
若是年少时她能得到这样的爱恋,或许不会走上如今面目全非的前路。
对视之间,彼此说的都是真心话。
巧慧无声叹息。
她曾经嫉妒和羡慕,但如今却生不出别的情绪,却还是念着刘彻,所以只是想提醒一句。
“你可知,陛下与太后,为何不睦至今?”
亲情是容不得算计和冒险的。
刘启少年时桀骜恶劣,和太后娘娘的漠视与冷硬是分不开的。
人总是会时时挂怀年少时得不到的东西。
她是这样,刘启是这样。
甚至王娡自己也是这样。
那又何必再让刘彻经历这番痛苦呢?
面前女子出乎意料的清减,像是随时会随风而去的蒲草,脆弱的不可思议。
王娡听见她轻言,“希望你不要让彻儿,成为他父皇那样…”
却不曾想,一语成谶。
……………
刘启不在,椒房殿里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意外的来客不曾打乱此处的安宁。
“娘娘,您该喝药了。”
这话一日要听三次不止,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巧慧无声暗叹,接过药碗,玉碗稍烫的温度暖不了冰冷的指尖,刺鼻的药味倒是直往鼻子里钻。
若是有用也就罢了,可惜这只是没什么药效的补药。
白杏盯得紧,巧慧浅喝了几口,等她出去做事时,掀开窗棂,苦涩的药汁浇在了白皙的雪堆上。
积雪还在一层接一层地覆盖,无声无息,只是还没盖过那痕迹,就被人抓了包。
巧慧略有些心虚。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如果不这么快回来,如何能发现她将药倒掉的举动?
刘启气的头疼,却还记得她是病号,两步跨过屋内取暖的火盆,坐在榻边紧紧盯着她。
“为何不喝药?”
巧慧脸上的冷意有些挂不住,
“太苦了。”
“有糖和蜜饯,”
刘启不接受这个理由,却也不敢与她发脾气,只能缓着声音劝:“不喝药病如何能好?”
“喝了药也不可能好了,为什么还要喝?”
她已经过的够苦了,不想死到临头了再自找苦吃。
听见她小声嘀咕的话语,刘启心脏猛地紧缩一瞬。
心疼的,也是被气的。
她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地谈到'死亡',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这每次想到都会让他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字眼。
可她提起来,却仿佛毫不在意…
甚至感觉她在期待。
为什么?
刘启有一瞬迷茫,可还记得强言要求,
“你若不喝药,我不介意喂你。”
只是他喂药的方式,她必定不会喜欢。
说着就要端过药碗,见他真的要付诸行动,巧慧连忙阻止。
“我喝…”
真是怕了他了。
巧慧只能在他的注视下,听话地喝了那碗苦涩的药汁,只是咽下去时极不情愿。
她又自讨苦吃了。
刘启不是时时能陪在这里,但他交代的跟班却很称职,一步不离地看着。
巧慧连着喝了几天苦药。
一日比一日苦涩。
这日喝完了药,见她实在难受,白杏不忍心,想说些别的让她转移注意,于是说起永巷关着的栗姬。
她该被问斩了。
巧慧放下药碗,沉默了一瞬突然不想就这么待着,也不想就这样让栗姬死去。
“帮本宫梳妆…”
她要去见一见栗姬。
还有夙愿未了。
……………
永巷是皇宫里最冷清最死寂的角落,在暴室里蹉跎了许久不见光线,大门打开的一瞬,栗姬被光线刺到了眼睛,几乎刺到生疼。
可更让她痛的是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