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空乌云密布,漆黑如墨,仿佛一只巨大的黑手笼罩着整个海面。
狂风呼啸如野兽,无情地撕扯着旌旗,海浪像一座座小山般汹涌澎湃地扑打着船身,好像能听见木头被挤压撕扯的吱呀声。
这场暴风雨来的猝不及防,且震撼人心。
骤雨间歇。
“陛下,暴雨或许还会再来,您不若回船舱内,此处交由臣处理便好…”
刚刚这位陛下不听劝非要出来,暴雨是不分尊卑的,所以即便是皇帝,身上也沁透了咸酸的雨水和海水。
段宏却觉得对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高兴,正如此刻,“不必,都说海上天象变幻莫测,朕倒是想见识一下。”
什么都想见识…
也什么都想要征服。
看出他眉眼间澎湃的兴致,段宏顿了顿,不再阻拦,也不再规劝。
若是能听劝,便不是陛下了。
若是能停止探索和征服,也不是他效忠的君主了。
脚下的海水还在呼啸。
黑云翻墨,白雨跳珠。
刘彻余悸过后,就是说不出的撼然和壮怀。
这就是海。
广袤无垠,暗流涌动,像是暗处蛰伏的野兽,稍不注意即能吞噬掉一切。
让人畏惧,也让人想要征服。
甚至后者的欲望更浓,越在这海上飘零,越要浓得化不开。
他倒是理解那些神话了。
若是真有神仙,就该住在这天地相隔,遥不可及的海外,更远更深的海外。
只是可惜,这趟半途折返。
刘彻略显惋惜,换了身衣裳,再走在船板上时,暴雨已经转为细雨,视野之内,有隐约的太阳,可是照不到船板上。
“那是何处?”
天地被分成了两块,陆地的安宁与海上几乎是界限分明的两个世界。
“回陛下,那应当是河间…”
段宏问过掌舵的士兵,所以知晓他们如今最接近的陆地即是河间郡,本不是他们原本要登陆的码头。
但…
看着陛下兴味未消的眼神,段宏不免提议,“陛下,不若就在河间上岸…”
他都怕陛下再在这海面上待下去,会下令继续前行,而不是折返。
危险重重。
刘彻只看着那若隐若现的海岸,半晌才惋惜地答应,“那便准备吧。”
河间,记忆里是个太平的地方。
视察一番也算不错。
……
午后的太守府本该是热闹的,起码也该充斥着老爷训斥儿子的责骂声,可今日却格外地安静,安静到几乎让人窒息。
张太守伏在地面上,冰凉的地板也没能让他滚烫的思绪冷静下来。
为官十几载,在这河间在任十几载,他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那传言中喜好游山玩水,早早禅位于儿子的老梁王。
可如今他这河间,却意外地迎来了至高无上的尊者。
陛下驾到。
是真的。
他这河间哪路神明显灵,听到了他朴素的心愿,成全了他无法面圣的遗憾?
“张大人?”
“段大人,陛下有何吩咐?”
无数次提醒自己要稳重内敛,可表露出来的神情还是殷勤得过分,接收到面前这位年轻同僚的异样眼神,张太守连忙绷紧了脸。
他可不是谄媚之臣,只是激动而已。
陛下可千万别误会啊!
段宏倒是没多想,“劳大人说说府上的情况…”
陛下心血来潮大抵会在此处停留几日,段宏只能尽职排查好府里的情况。
府上的情况?
张太守下意识开口,“臣洁身自好,发妻早亡未曾再娶,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府中也无妾室,库房里有白银五千两,不过不是臣贪赃,是臣夫人的嫁妆…”
“停…”
眼看着他倒豆子似的快把家底儿都漏完了,段宏及时打断,“我是说府上可还有旁的客人?”
他分明看后院客房好似住了人。
张太守回过神,“倒是还有一位云游的方士。”
又是方士。
出了一趟海遭罪,段宏对怂恿陛下出海的方士印象更差了,不想多问,也不想在陛下面前提及。
张太守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犹豫几转,还是老实交代,“那位方士自称是窦太主的信使,臣不敢不礼遇…”
……
张太守走了,也把爰怄卖了个干净。
刘彻本就在屋内,将二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不免发笑,
“这河间太守,倒是个有意思的。”
有意思是真的,没什么心眼也是真的。
刘彻想了想问,“那方士是何人?”
“回陛下,”
不可避免被问起,段宏只能老实回答,神情正经。
“那方士名爰怄,是当初窦太主门下的方士,与长门宫娘娘的旧事有所关联…”
段宏认得对方。
长门宫娘娘…
刘彻迟了一瞬才想起来是说的他那位没什么脑子的表姐,他的上一任皇后。
是一个胆大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