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的队伍夜间进入新城池休整,刘彻策马疾驰了整日,正是疲惫的时候,却还是等着卫青前来会合,等到了月上中天。
“可送到了?”
不等开口便听见这一问,卫青呼出一口浊气,马鞭也来不及放下,拱手回禀,“回陛下,臣已照您的吩咐,将那白虎送到了那位姑娘手中...”
刘彻微默。
本该是他亲自送上的礼物,却只能转托给旁人,刘彻有些愧疚,又有些紧张的担忧。
虽知不可能,但还是想问,“她可有话嘱托?”
哪怕平时嗔怪地骂他两句。
却只见卫青摇摇头。
刘彻闭了闭眼,有些累,“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卫青迟疑着退下,转身时注意到他面上微不可见的失望,心下虽然依旧感到惊骇和错愕,可也升不起对那女子的忌惮,只有对姐姐的无限担忧。
那样风华绝代的女子,那样的对手,姐姐能有胜算吗?
卫青只觉得悲观。
皎洁的月亮挂到了夜空上,刘彻无声吐出一口浊气,只握着手中精致的镯子出神。
这是那琉璃石打磨的对镯,本该今日与那白虎幼崽一同送于她,本该是由他亲手带到缇萦手腕之上的,他会亲自告知自己的身份,求得她的真心,将自己苦寻多年的神女带回长安。
只是事发突然。
长安的消息说是母后重病,可刘彻在长安的眼线遍地可见,传回的消息无一不是太后身体康健,只是与丞相之间似乎颇有囹圄,不再复往日的亲密和温情。
母后没有生病,却传出了这样的消息引他回长安。
要知道如今的局面,他回长安之后田昐闹出的风波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收场的,即便是太后想包庇,也得问问前朝答不答应,母后若是顾念着舅舅,便不会再此刻期盼他回去。
除非...
刘彻忍不住想,母后每一次都会在儿子与家族之间选择后者,这一次莫非转了性子,选择了自己的亲儿子吗?
这可能吗?
刘彻为这样的猜测而怀疑,甚至有些有失身份地期待,无数复杂交错的思绪,最终融于沉沉的夜色之中。
.........
长安
自上次太后与丞相争执之后昏厥,消息一经传出,田昐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再次添上了污点,前朝本该是他一手遮天的地方,如今已经涌出了不小的反对声音,压也压不住。
田昐焦头烂额,这笔帐无处可算,只能算到了大牢里已经奄奄一息的窦婴身上,只是那人已经形同死人,就算是折磨起来也难以消气,田昐只能退而求其次,对沉寂的窦家再次出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窦家即便没了窦婴,却还有不可小觑的门第,田昐挨个清算,接连几日内连着罢免了许多与窦家关系密切的官员,不出预料激起一阵强烈的攻谗,仗着刘彻留下的亲令,田昐甚至盼着这攻谄声能演的越烈越好,最好动用刀剑,见令牌如见君主,在陛下亲令下动刀剑,定一个谋反也不为过。
可惜窦家那群缩头乌龟只敢动动嘴皮子。
田昐前朝不解气,又因牵挂着那找不见踪影的遗诏,对后宫里的态度也不甚恭敬,与太后争执后更是显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排查和搜索从不曾停歇。
只是皇宫太大,那一纸诏书如同海底捞针,田昐还是找上了太后,本想先软声道几句不对,把先前的芥蒂都消了去,可说不到几句,心中的不耐和不安再次放大。
王娡始终不认,“哀家不曾见过你说的那诏书,这长乐宫丞相大人也都搜了个遍,还要如何?”
显然气还未消,但田昐已经没了说软话的耐心
“先帝驾崩时最先发现的就是太后娘娘您,那遗诏您却说不知道,这样的鬼话谁信?”
“哀家说了不曾见过,无论丞相大人信与不信。”
田昐许久未曾安眠,处于爆发的边缘,也肯定那诏书王娡必定见过,或者知晓什么消息,“姐姐...”
“那诏书于你我,于我们这一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藏着做什么呢?把他交给弟弟我,只当从未出现过,不是皆大欢喜吗?”
话说的好听,可姿态和眼神,全是不容人决绝的强硬,王娡身居高位多年还是这般被人不敬地 对待过,甚至对象还是自己宽仁多年的亲弟弟。
只觉得心寒。
“即便真有遗诏,岂可交予你随意处置,田昐,你怕是安逸太久了不知尊卑了?”
王娡皱着眉,只觉得他太过张扬,“即便是皇帝也做不得这样的主,你是失心疯了才做出这等没脑子的事...”
“死到临头了还管什么尊卑贵贱?!”
田昐忍不住大发牢骚,语气急促又愤恨,王娡眉头越皱越紧,实在无法理解。
“究竟谁要让你死?”
他只说那遗诏是让他伏诛,所以这般兴师动众地搜查,可王娡却难以相信,因为那遗诏她的确见过,没有田昐说的这些内容。
王娡叹了口气,企图软声劝,“诏书上...我是说即便有诏书,也不可能是你说的这些内容......”
田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