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萦也愣了愣,叫太医做什么?
卫子夫错愕之间,就被王娡手底下的人请出了长乐宫,直到偌大的长乐宫只剩下她与太后,缇萦还是没回过神来。
直到一群太医把她围住,缇萦有些接受不了,“太后娘娘…”
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吧?
她何德何能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太后的亲儿媳呢,没看见皇后娘娘走前脸色都不好看了嘛?
“别说话…”
王娡轻轻噤声,没给她推辞的机会,“好好让太医看看,别遗漏什么病症拖下去坏了身子…”
就像当年,药石无医只能衰败下去,若是早些,若是调养得再精细些…
王娡感伤之余,态度也十分坚决,缇萦只能老老实实应下,任由十几位太医把自己围住跟珍稀动物一样研究了个彻底。
也空出心神来思考现在。
风韵犹存的妇人眉宇间尽是流露的担忧和关怀,半点没有初见的生疏,饶是缇萦有几分自来熟的随机应变,也不知为何太后这般熟稔。
难道她真的与太后是旧相识吗?
还是说……
太后娘娘把她当做了其他人?
这个猜测冒出来,缇萦抿了抿唇,发现自己并不很高兴。
真奇怪。
……………
很久未曾这般不受太后待见,卫子夫被“请”出了长乐宫,直到走出了好远,凉风吹动宽敞的长袖,也没能唤回她岌岌可危的理智。
太古怪了。
那女子不似凡人的美貌古怪又让人不安,更让她难以忘怀的,是那女人和一个故人有几分相似的容颜。
她与她女子从未见过,却依旧觉得无比熟悉,因为她与卫子夫记忆里的某个人实在有些相似。
只是面前的女子要更精致和美貌。
太后异常的态度也让卫子夫觉得不安。
不是一般的亲近。
在那女人行礼时,卫子夫清晰地看见太后下意识地想躲,并不想受这个礼,那不是失误,而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习惯性的规避,太后潜意识里不觉得她能受这个礼。
可怎么可能呢,太后娘娘身份之高,连陛下的礼也受得,为什么会回避一个民女的问安…
这一细节让她惊愕,所以格外注意太后的举动,然后发现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时,太后的口型还下意识呢喃着什么。
是什么呢…
卫子夫费尽心思。
凉风吹起因脚步加快散落的鬓角,凉意渗透到了心里,卫子夫脚步猛地蹲住,眼神逐渐睁大,仿佛受到了惊吓。
太后的口型是她无比熟悉的两个字。
皇后。
……………
因太后突如其来的懿旨从河间匆匆奔赴长安,从自由平和的小地方到了规矩森严的皇城,缇萦本以为会受到拘束和不自在,可等到真正落定之时,才发现自己居然适应得很好。
就连赵文也适应得不错,在花园里遍地跑,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兴致勃勃。
“这花可真好看…”
“这草也不错…”
“这鱼可真漂亮…”
“这墙上还有画眉鸟呢…”
叽叽喳喳跟只小麻雀似的,不像是来觐见的,倒像是来游玩的,简直没点眼力见。
缇萦忍无可忍抬手给了他一下,“这是皇宫,别这么放肆。”
赵文吃痛,老实了一瞬,随后又小声嘀咕,“太后娘娘说了就当自己家一样,我这不是谨遵懿旨嘛…”
赵文起初还以为太后突然召见,担心对方为难姐姐还心存偏见,如今截然转变,本以为皇宫里的人都很凶,没想到怎么个个都这么和善。
尤其是太后,和善得不像话,连他也沾了姐姐的光成了座上宾,在皇宫里畅行无阻。
这可太风光了,还好张珩那傻大个进不来,他能独享这份能吹一辈子的荣誉。
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吧?
赵文沾沾自喜美上了天,缇萦却觉得重重思绪困顿如迷雾,渐渐要将她淹没其中。
进宫已经有几日时间了,起初不适应太后的热情和关切,如今已经能坦然自如地接受,也理出了几分清晰的线索。
她的猜测是对的,太后把她当成了曾经认识的人,所以倍加关切和留意,不曾防备和疏离,甚至对她的态度也异样地平和。
不是上位者与下位者的迁就,而是接近平等地亲切,甚至隐隐感觉太后对她有一份莫名的敬意。
这太荒谬了。
缇萦简直不敢相信,可越与太后相处下去,这个荒谬的念头就越接近于真实。
太后对她除了有敬意之外,还有无可言喻的依赖,好像无所不言无所不谈。
比如太后与先帝之间的疏离和龃龉,与先帝的栗姬之间的争斗,宫廷生活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又比如皇帝与太后分崩离析的母子关系。
短短几日之内,她暂居长乐宫已然知晓了不少的皇室秘辛,无一不是太后主动告知。
缇萦本以为她是缺个倾诉的对象,可听得太多心里也渐渐回过味来。
与其说是在倾诉和诉苦,倒不如说在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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