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围在火炉边烤火,夏以珍和冯一安的衣服被老太太用竹竿子撑起来,搭在火炉旁边。
两双年轻的手,一双枯瘦带着老年斑的手,还有一双小小的,稚嫩着手背却带些粗糙的手,都聚在一起,汲取火炉处散发出来的热量。
“我烤了红薯,应该快熟了。”
老太太拿起旁边的火钳子,在火石堆里找了找,翻出来四个正在流油的大红薯。
对于红薯,夏以珍一点都不陌生,小时候家里一到冬天,吃得最多的食物就是这个。
自己出去上大学之后,也在街上见到过卖烤红薯的。
那时候夏以珍被街上烤红薯的价格震惊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家里几毛钱一斤的红薯,在城里用炭火烤一烤,就变成了十几块钱一斤的东西。
自那以后,夏以珍就没再吃过这东西了,今天在学生家里看见这个,她突然觉得有一种亲切感。
冯一安倒是只在家里吃过孙姨做的南瓜紫薯饼,这样金黄色的红薯他以前都没见过。
老太太把刚从火里掏出来的烤红薯互相拍打了几下,香味顿时就出来了,她又把红薯放回地上。
“现在太烫了,等几分钟再吃。”
闻到香味的时候,冯一安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
“这个红薯有很浓的甜香味。”
夏以珍笑着点头。
“是啊,一会儿就可以吃了,这个吃起来也很不错。”
听完夏以珍的话之后,冯一安对这个从灰里掏出来的东西更期待了。
苏晓君已经迫不及待了,拿起一个红薯左手晃到右手,嘴上还不停呼呼吹着气。
老太太看看苏晓君,又看看冯一安和夏以珍,脸上的表情忽然愧疚起来。
“夏老师,冯老师,抱歉了,你们这么大老远的,还冒雨把我家妞子送回来,我却连顿好茶饭都不能给你们做,只能让你们吃这种东西……”
她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夏以珍连忙帮她擦了眼泪,又拉住她的手。
“奶奶,没事的,保证学生的安全,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而且这个红薯这么香,我们也很爱吃。”
说着,夏以珍又指了指地上的红薯。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大,闻起来这么香甜的红薯了。”
她尽力安慰着老太太,但老太太怎么会听不出来夏以珍话里的意思。
几人坐在或路边上,一边吃红薯,老太太一边讲述着自己儿子儿媳出去打工,将年迈的自己和幼小的孩子留在家里的事情。
这段时间夏以珍在这边大致已经了解了,村子太偏僻,为了生存,年轻人只能选择外出打工,留在家里的都是老幼小。
相比一整个村子闭塞不通,人们都在村子里用最原始的方法艰难维持自己的温饱,这种年轻人大量流失,只剩下老人小孩儿的村子才更难以维系。
最可悲的事情也往往不是所有人都无知,而是明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美,自己却被封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只能通过别人的眼睛,来了窥探自己从来没有过过的生活。
海默村恰好就是后者,过年的时候,父母回来几天。他们会给孩子讲述外面有多美好,让他们好好学习,走出大山。
结果就是,所有能走的人都走了,最后只剩下走不了的,在村子里残喘。
苏晓君的奶奶也许从来没想过,自己靠一个红薯,一碗玉米糊糊就能吃一顿饭,而在成立的人一顿饭钱,就能抵上她一两个月的花销。
苏晓君的父母从城市里带回来一些好吃的,好喝的,还有他们所了解的,一星半点的城市规则。
他们告诉苏晓君,以后要考到大城市去,但苏晓君不想,她更想永远陪着奶奶。
而今天,冯一安和夏以珍再次问苏晓君这个问题的时候,苏晓君还是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老太太一边笑着,一边骂她没出息。
“小孩子家家的,就要有一个远大的理想,我老太婆没读过书,我家妞子读书好啊,她以后能做大事!”
她一边说,一边对夏以珍自豪地笑着。
夏以珍看看苏晓君,又看看老太太,也跟着她们一起笑。
“奶奶,晓君确实很优秀,她想留在您身边,也是有孝心。”
老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却还是摆摆手。
“孝心也不好,她会被我拖累在这里的,我倒希望她没那么多孝心。”
她一边拉着苏晓君的手舍不得放开,一边又说着违心的话。
夏以珍看了,只觉得自己心里一阵难受,感觉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冯一安看着夏以珍的侧脸,屋内没有开灯,因为下雨,这间建在山上的小房子已经停电了,此时只有火炉里的火光打在她的脸上。
睫毛在她的眼睑处落下一道阴影,嘴唇的形状十分完美,那是冯一安曾经最喜欢抚摸的地方。
或许是察觉到身旁的目光,夏以珍下意识转头,就与冯一安的眼神对视上。
老太太站起身,拿起一旁的蜡烛递给夏以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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