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轩抬起头,看向面前双颊泛红鬓边发丝被汗水打湿的人,神情疑惑,“你觉得热?”
方紫岚点了点头,只见他把药瓶放了回去,手掌覆上了她的额头,眉头紧锁,“你发烧了。”
方紫岚微微怔愣,不可思议地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温度还没试出来,倒是抹了自己满额的药膏。
见状李晟轩刚想说些什么,就见方紫岚的手覆上了他的额头。她手上冰凉的药膏刺得他一激灵,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轻声斥道:“别闹。”
“我没闹。”方紫岚撇了撇嘴,脸上神情是显而易见的不相信,“我摸过了,陛下的温度和我一样。我没有发烧。”
李晟轩哑然失笑,她满手的药膏能摸出什么?
他看着她手上所剩无几的药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
他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她笑出了声,“陛下,药膏沾到陛下的头发上了。”
她笑完似是怕他着恼,于是便垂下头偷瞄他的神色,模样活像一只偷腥的猫。
李晟轩不气反笑道:“还不是拜你所赐。”他说着把她的手腕抓得更紧,好像生怕她再突然抹到自己身上似的。
“陛下”方紫岚低低地喊了一句,却没有下文。
李晟轩定定地低头望着她,神情柔和,“嗯?”
他的目光直直停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次垂下了头,“陛下方才为何说我今日之举,有公卿气势?”
“大京之内,除朕以外,无人能让九大公卿低头屈膝。”李晟轩说着顿了一顿,又从柜中拿出一方锦帕,轻轻擦拭着她额头上的药膏,“就算是玉成王,也不行。”
锦帕遮住了方紫岚的视线,朦胧昏暗间她看不清李晟轩的神情,却把他说的话听得愈发清楚。她听到他说:“今日,你做得很好。”
眼前的锦帕随着他的话一起落了下去,突如其来的光让她觉得明亮了许多,仿佛心上的灯也被点亮了一般。
“陛下”方紫岚欲言又止,喊了一声陛下却始终没有说什么。
李晟轩也没有催促她,而是耐心地等着她说下去,直到她沉寂许久,他才淡淡开口道:“把眼睛闭上。”
方紫岚愣愣地看着他,他的眉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听话。”
她狐疑地闭上了双眼,眼皮上熟悉的触感告诉她,是锦帕。
“眼睫上也沾了药膏。”李晟轩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边擦边说:“你府上的医女若是照顾不好你,朕便派个御医给你。”
“不劳陛下费心,阿宛挺好的。”方紫岚不安分地抽出了被他握着的手,抢过了他手中的锦帕,“我好得很,也没有发烧。”
李晟轩看着她置气的模样,唇角上扬,微笑道:“方紫岚,你知不知道,醉酒的人都喜欢说自己没有醉?”
闻言方紫岚气鼓鼓得宛若一只小河豚,她冷哼一声道:“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陛下今日请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弯弯绕绕兜兜转转,她终是问出了心底疑问。
此时的她虽被炭火烤得昏昏沉沉,但脑中尚有片点清明,什么戏词夸赞都是假的,李晟轩断不会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请她来。
看着她手握锦帕戒备森严的模样,李晟轩的笑意氤氲开来,温言道:“朕请你来,是想告诉你,无论你做什么,朕都是你的底气。”
方紫岚呆愣地盯着眼前的人,满心都是不敢置信,李晟轩竟是为了说这个吗?
见她没有说话,他低声问道:“你不信?”
“不信。”她答得干脆利落,“底气这玩意儿,除了我自己,再无人能给我。”
意料之中的回答,李晟轩面上仍挂着笑,他再次问道:“你不相信朕?”
方紫岚沉默不语似是默认,李晟轩自顾自地问了下去,“若是不相信朕,那日你为何会让诸葛钰来请旨,请朕帮你向卫昴要曹副将?”
“原来陛下是说这件事。”方紫岚迎着他的目光,泰然自若道:“其实那日不请陛下圣旨也可以,只是会费些功夫。按大京军律,早在北境之时,曹副将就是我帐下的人,一应文书我都让钟尧大人办好了,只不过回京之时没和卫大人打招呼而已。我当然可以拿着文书去找卫大人,若是他见了文书还不放人,我还可与他对簿公堂。曹副将一事虽说情面上是我思虑不周,但我并不理亏。”
她说着顿了一顿,嘴角翘起透着说不出的自信,“那日请陛下圣旨,一是给卫大人面子,要他知难而退。二是卫大人的脾气难以捉摸,我怕耽搁太久,恐曹副将遭受皮肉之苦。毕竟那个时候,进宫请旨是最快的解决方法。”
李晟轩不由自主地追问了一句,“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方紫岚毫不犹豫地点头,让李晟轩的笑意平添了一分苦涩,“方紫岚,你可真是个无情的女人。朕屡次帮你,你竟连一句哄朕的假话都不愿说。”
方紫岚眨了眨眼笑得狡黠,“不是陛下说要听真话的吗?”
“罢了,你这个记仇的小女人。”李晟轩笑着摇了摇头,却听她道:“陛下助我良多,我也愿为陛下鞍前马后听候差遣。陛下的好,我会报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