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数日方紫岚抽空陪丛蓉去了京兆尹府作证,也旁听了裴珀鸣及其手下的审讯,期间裴珒卿竟是从未露面,裴氏没有任何干涉,反倒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纪宁天那边托阿宛给她回了话,说是裴珒卿有意要裴珀鸣吃些苦头,但至少会把人保住,要她看着许攸同,关键时候可以插手,卖裴氏一个人情。
阿宛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板一眼,生怕说错了一个字。
方紫岚面上没什么表情,问道:“我都忘了问你,之前你告诉公子中秋宫宴有诈时,他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阿宛想了想,补充道:“公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我也看不出来。”
“那你入弘安阁的时候,见到其他人了吗?”方紫岚微微皱眉,阿宛摇头道:“没有。”
“方紫岚,你怎么了?”阿宛一脸好奇,方紫岚轻声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于公子而言,我已是颇为不安分,他为什么还会提点我卖裴氏人情?”
阿宛撇了撇嘴,“还能为什么,公子对你多少有情分,不过看你领不领情罢了。”
“我看未必。”方紫岚的眸光暗了暗,“裴氏中有他用得到的棋子,裴珀鸣”
她没有说下去,心中有些疑惑,裴珀鸣看上去不是步好棋,唯一的用途不过是挟制裴氏。可裴珒卿不愿出面,便说明在他心目中裴珀鸣的份量并没有那么重。有朝一日若是需要权衡利弊,他会舍了裴珀鸣也未可知。
“岚姐。”莫涵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闻声阿宛端起空药碗离开了。
“何事?”方紫岚抬手轻拧眉心,她吃过药后容易犯困,状态不是很好。
“刑部尚书邹鸿琪大人被传召入宫了。”莫涵话音还未落,方紫岚就是一愣,“裴珀鸣的案子还未移至刑部,陛下突然传召邹大人做什么?”
莫涵不答反问,“岚姐可还记得吴升大人调入刑部修订律法一事?”
“当然记得。”方紫岚猛地反应了过来,“和吴大人修订的律法有关?”
“不错。”莫涵点了点头,“吴大人遇刺身亡后,他手上的公务便全数移交给了顾原大人。加之裴珀鸣大人被关押在京兆尹府,修订律法之事便由这位顾大人主理了。”
“此事我也略有耳闻。”方紫岚颔首道:“听说昨日才递了草案上去,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莫涵解释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甚清楚,但我方才外出,听苏家的小厮私下议论,谈及了新出的草案。”
“苏家?”方紫岚若有所思道:“御史台那边向来消息灵通,你都听到什么了?”
“听说那草案之中,明令禁止不得买卖孤寡,一旦发现便是重刑。”莫涵说着声音沉了几分,“不仅如此,还要求世家豪门每年出一笔钱用作赡养孤寡,如若不然便是有罪。”
方紫岚疑惑道:“听起来像是好事,但我总觉得哪儿不大对”
莫涵难得冷哼一声,道:“确实不大对。自白姑娘一事后,我仔细研读了大京的律法,发现其中对孤寡定义十分模糊,条例也经不起推敲。比如宫里的太皇太后和太后,按丧夫之说,她们是寡。但丧夫之时,育有成年子女,便不算孤寡,也不会有人逼她们做什么。”
方紫岚下意识地问道:“这种情况,律法里有规定吗?”
“没有。”莫涵无可奈何道:“是以在许多地方,丧夫之时即便育有成年子女,同样会被逼立牌坊守节,甚至被买卖。究其原因,便是名声和钱财。”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对于世家来说,若女子极有身份背景,丧夫也可不受约束,有律法的空子可钻,如太皇太后和太后,以及诸多老夫人。对于豪门来说,没有显赫地位的孤儿寡母便是他们名声的体现,故而立牌坊守节最为常见。至于贫苦之家,糊口而已,买卖便是出路。”
方紫岚听明白了些,莫涵自顾自道:“大京不允许改嫁,因此若是律法这般修订,无论是世家豪门,还是贫苦之家,都会群起而攻之。”
方紫岚彻底明白了,倒吸一口冷气,“前者原本可以不费分文地全身而退,或是即便花钱也能博个好名声,如今却要被迫出钱替别人解忧,自是不会愿意。而且即便出了钱,这笔钱去往何处能否落实还是未知数,后者必然觉得被断了财路,恨得咬牙切齿。”
“在制度不健全没有保障的情况下,贸然改变局势,侵犯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必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莫涵神情凌厉,“真不知该说刑部那位顾大人是天真,还是愚蠢了。”
“那位顾大人的草案,刑部尚书邹大人看过吗?”方紫岚攥紧了手指,她虽与邹鸿琪接触不多,但多少能看出来他不仅不糊涂,而且敏锐异常。莫涵能想清楚的东西,他执掌刑部多年对律法了如指掌,不可能看不出来。
“应是没有看过。”莫涵垂眸道:“之前因吴升大人调入,陛下给了修订律法的几位官员特许,折子都可直接呈入宫。”
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就是不知,陛下宣召邹大人入宫,是发现了其中不对,想要兴师问罪,还是请他做参考提意见”
“莫涵。”方紫岚打断了他的话,“不管他们想做什么,你都不能搅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