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许攸同便派人去了裴家,要求交出裴珀鸣配合调查,然而裴家大门紧闭,丝毫不为所动。京兆尹府的人无奈之下,便直接守在了裴家门前,时不时就喊个话什么的。
于是不出一日,此事便闹得沸沸扬扬京城人尽皆知。与此同时,呈到李晟轩面前的三封折子也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一封来自裴家,是裴珀鸣的请罪折子,第二封来自越国公府,是莫涵的请辞折子。
还有一封,仍旧出自越国公府,是方紫岚弹劾裴珒卿问罪裴珀鸣的折子,其文看似不卑不亢,但字字句句一针见血,直指裴家,像是要与之彻底撕破脸皮。
李晟轩看着面前的三封折子,以及它们后面堆得宛如小山高的奏章,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夏侯彰正在给所有的奏章分类,听到李晟轩叹气,便问道:“陛下是在忧心裴家与越国公之事?”
“裴珀鸣确实罪不可恕,但……”李晟轩没有说下去,夏侯彰心领神会,“陛下是怕伤了裴家的脸面,激得公卿世家与之联手,祸乱朝堂吗?”
李晟轩没有说话似是默认,夏侯彰便也噤了声,认认真真地整理案上的奏章。
不知过了多久,李晟轩拿起莫涵请辞的那份折子,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开口道:“摆驾,去越国公府。”
“陛下要去见越国公?”夏侯彰愣了愣,李晟轩淡声道:“不,朕要去见莫涵。无论方紫岚与裴家如何斗,莫涵都必须负责修订律法之事。”
夏侯彰神情一凛,领命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这一日方紫岚并未休沐,是以李晟轩到的时候,越国公府上的其他人都是十分诧异,一边莫涵毕恭毕敬地接驾奉茶,另一边郑琰迅速地遣了人去府衙通报方紫岚。
方紫岚起初听人来报时只觉得有些奇怪,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想是李晟轩来请莫涵回去继续负责修订律法一事。
若是她在府上,只怕李晟轩多少会觉得莫涵需要遵从她的意思,束手束脚有所顾忌。如今她不在府上,倒是方便了李晟轩招揽人心。
其实修订律法一事,她原本希望莫涵善始善终,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个裴珀鸣,除了胡搅蛮缠什么都不会。倘若裴珀鸣不甚过分,即便她不说莫涵也会忍下去,可偏偏裴珀鸣是个有两分颜色便能开染坊的主,贯会仗势欺人,如若让他这般作威作福下去,谁知道后面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莫涵修订律法可以,但是绝不能任裴珀鸣指手画脚。这点想必李晟轩也很清楚,唯一的问题是——他是否会为了裴珀鸣背后的裴家而坐视不理?
虽然裴珀鸣的请罪折子她也有所耳闻,但朝堂中人谁看不出这是裴珒卿的表面功夫,而非裴珀鸣的真心实意?
人只有跌得头破血流才会知道疼,更何况是裴珀鸣那种人?他若是没有付出惨痛代价,始终在裴家的庇护下全身而退,日后定会变本加厉,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思及此,方紫岚深吸了一口气,把手边的公务放了下来,与府衙中其他人交代了一番后,便悄悄回了府。
她走在路上,心中有几分矛盾,反复思索着自己是否应该露面,忧心之际迎面撞上了欧阳梓柔,只听“唉哟”一声。
“方大人?”欧阳梓柔揉了揉额头,惊喜地看着面前的人。
“梓柔?”方紫岚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欧阳大人,你怎会在此?”
“方大人莫要打趣我了,还是叫梓柔就好。”欧阳梓柔摆了摆手,“我今日休沐,便四处走走。”
方紫岚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道:“梓柔,看你的模样,似是有心事?”
闻言欧阳梓柔叹了一口气,“既然方大人问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听闻京兆尹府关押了几个裴家的仆从,还欲向裴家讨要裴珀鸣大人,这个节骨眼上珒国公大人又病了,我担心紫……”
她说着顿了一顿,改口道:“我担心珒国公夫人,但也不好贸然登门拜访,故而有些为难。”
“裴家呵……”方紫岚哂笑出声,欧阳梓柔抿了抿唇,“我还听说,方大人你也上书了。难道说……”
她近乎突兀地止住了话头,方紫岚微微颔首,“是,你猜得不错。”
“非要如此不可吗?”欧阳梓柔追问道:“没有回圜的余地了吗?”
“人若犯我,我必还之。”方紫岚的声音沉了沉,面上多了一丝肃杀之意,“梓柔,我从不是以德报怨之人。”
欧阳梓柔垂眸道:“我明白了。”她说完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方紫岚看着她的背影,忽觉豁然开朗。她对莫涵的担忧便如欧阳梓柔对方紫桐一般,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作用。
虎狼窝也好,福地洞天也罢,终究是要自己闯过才知道。旁人说什么做什么,大都无济于事。
她所能做的,不过是同莫涵对她所做的一样,相互陪伴,让彼此不至于在这条路上太过孤独。
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方紫岚望向不远处的越国公府,慢悠悠地走了回去。她走到府门前的时候,莫涵刚把李晟轩送走不多久,还立在外面没有回去。
“岚姐?”莫涵转过头,正对上方紫岚的目光,“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