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是没有说下去,方紫岚心中了然,他口中的其他大人,自是朝中之臣,一旦证据曝于人前,他们也会随之浮出水面,再也遮掩不得。
然而关键是,其他大人究竟是谁?若是只手遮天的公卿世家,她与阿是今日很难活着走出江南大营,更不要说将证据公布于众。若是江南官场的地方官,倒还能争一道生机。
但这样的想法刚一闪而过,就被方紫岚强压了下去,她既然答应与李晟轩清查,便不会因人而异,见人下菜碟。
无论其他大人是谁,她都会一视同仁,将其绳之于法,只是……
“陛下未必会愿意。”阿是似是看穿了方紫岚的心思,轻声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是将大半朝中之臣,拖下水……”
他说到后面,声音愈发得轻,“你,当真要如此吗?”
“非如此不可。”几乎没什么犹豫,方紫岚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之时,连自己都怔了片刻。
若是证据出自她手,无论李晟轩是否处置,如何处置,总归是有转圜的余地。可若是李晟轩自己来找出了证据,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目前她尚不知道背后到底牵连了多少人,只是以她手中所掌握的名单来看,朝中没有什么人清白无辜。如果一并处置了,难保他们不会群起而攻之,想法设法将李晟轩的帝王位夺了,由李祈佑或是其他皇子取而代之……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便做这个首告也无妨。”阿是的声音扯回了方紫岚的思绪,却惊得她瞪大了双眼,“不行,阿是你不能……”
“我知道,做首告有多危险。”阿是打断了方紫岚的话,一字一句坚定道:“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独自一人去承担风险。”
“阿是……”方紫岚张了张口,还想在说些什么,却再次被阿是打断了,“你先让我说完,我怕日后来不及了。如今是在江南大营中,证据能否被送出去,乃至能否送入陛下之手,都是未知数。你我两人,总比你一人要好。更何况,纵然我不做首告,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他说着,视线落在了方紫岚身后,只见姚武掀开帐帘,走了进来,“小娘子,我们将军说到做到,已经请军医医治了这小倌,你该把话说清楚了吧?”
“我与你,有什么好说的吗?”方紫岚轻哼一声,挑了挑眉,“你不配与我说话,请你们将军过来……”
“小娘子,你不要欺人太甚!”姚武怒气冲冲地截住了方紫岚的话头,却见她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欺人太甚?你满嘴不干不净,羞辱我二人之时,才是欺人太甚,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你……”姚武甫一开口,就被方紫岚堵了回去,“当然,还远远不够。”
姚武彻底被激怒,不待动手,就听主将的声音自帐外传来,“姚武,我命你请那位娘子出来说话,你在做什么?”
姚武神情一滞,方紫岚站起身,理了理衣摆,连眼神都不屑多给他一个,从他身边径直走了出去。
“劳将军久等。”方紫岚敛了神色,目光扫过主将手中的一沓书信,心中一沉,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既然将军说到做到,那我自然也不会食言。将军想要证据,我这就……”
“不必麻烦了。”主将神情冷了几分,不怒自威道:“证据,我已经找到了。”
他说罢,举起手中的信,展于方紫岚面前,“甄娘子,你挟持陛下,竟还敢来江南大营颐指气使,真是好胆量。”
方紫岚微微皱眉,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如若这主将不是与姚武等人为伍的一丘之貉,就是受人诓骗,找到了栽赃嫁祸她的假证据。
只是没想到,姚武他们动作这么快……
思及此,方紫岚稍稍侧头,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姚武,果不其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抹得逞的快意。
“来人,给我把她抓起来!”主将厉喝一声,方紫岚把梅剑横在身前,“你有本事,便上前试一试。”
主将愣了片刻,似是没想到方紫岚居然敢反抗,于是她利用这一当口,高声道:“将军,我若是挟持陛下,为何还要孤身一人入江南大营传旨,岂非是自寻死路?”
“谁知你们这些山匪流寇是何想法?”姚武冷不丁地接了一句,方紫岚嗤笑出声,“山匪流寇?我还不屑与之同流合污。”
“若非与之同流合污,你怎会知道尹夫人之事?”另一跟在主将身边的副将质问了一句,正是之前心虚到面色发白的那位。
方紫岚懒得与他们废话,直接看向主将道:“将军,我且问一句,你从何处得来这些所谓的证据?抑或是,何人给了你这些所谓的证据?”
“与你无关。”主将神情漠然,冷声道:“老实交代陛下现在何处,我便可留你全尸。”
“我适才便已说了,如今陛下就在醉月楼中,听尹大人交代事实真相。”方紫岚话音还未落,就听主将道:“姚武,你去点兵马……”
“将军且慢。”银光一闪而过,方紫岚手中的梅剑便已架在了主将颈侧,“无令擅动,向来是军中大忌,而且我已传过陛下旨意,江南大营上下须留在营中,不得离开一步,难道你们想要抗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