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姑且信你一回。”美乐没什么犹豫,决然道:“紫秀,你救过我的命,就当是一命还一命。”
“按你这般算,鬼门欠我命的人多了,要还到什么时候?”方紫岚笑了笑,美乐却没有说话。
阿宛扯了扯方紫岚的衣袖,她并未理会,只是淡声道:“美乐,走好。”
她说罢走到了主座旁,把倒落的桌椅随手扶起,自顾自地坐了下去,再回头美乐已没了踪影,只有阿宛孤零零地站在不远处。
“乐姐姐……他们非死不可吗?”阿宛的声音很轻,方紫岚看向她道:“美乐所做之事,亦是纪宁天要你所做之事,若是做不成,你也活不了。”
阿宛神情一滞,“你……真的会杀了他吗?”
她不敢说出陛下两个字,好像只要没有宣之于口,就能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我是方家人,方家逐利。”方紫岚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若杀了他有利可图,我便杀。若是无利可图,我何苦白费功夫?”
阿宛紧紧盯着眼前之人,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不是说——你一刀一剑拼出的太平盛世,绝不会由着人毁了。倘若有人想要他的性命,也得问过你同不同意?为何如今……”
“我是不会由着人毁了,但若是毁于我手,也未尝不可。”方紫岚寒声打断了阿宛的话,“若他们都将我当作弃子,我为何还要以命相守?”
“可是……”阿宛张了张口,后半句“我觉得陛下没有把你当作弃子”,终究是咽了回去。
感觉难敌真实,表象的好,也无法遮掩内里的千疮百孔。
李晟轩待方紫岚究竟如何,不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她身为局外人,本无权置喙。
“过来坐吧。”方紫岚招了招手,阿宛却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人就这样一坐一立,僵持了许久。
直到夕阳西下,天边晚霞为飞凌山镀上一层金边,方紫岚和阿宛终于看到了诸多模糊的身影,逆光而来。
为首之人是李晟轩,他走入堂内的那一刻,见到好端端的方紫岚,只觉松了一口气。
“参见陛下。”方紫岚起身行礼,客套而疏离。阿宛紧随其后,也是一礼。
李晟轩示意两人不必多礼,然后径直走到了方紫岚面前,“你没事就好。”
“陛下不问吗?”方紫岚面上没什么表情,李晟轩微微颔首,“自是要问的,只是……”
他没有说下去,方紫岚却忽然笑了,“陛下是不知从何问起,还是不知问的深浅……”
闻言李晟轩轻咳一声,截住了方紫岚后面的话,随后把跟他前来的兵士全都打发了出去,连带阿宛也识趣地一并离开了。
一时之间,堂内只剩方紫岚与李晟轩两人,她便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从沣屿县大牢中救出了红泰,之后带他上飞凌山与红荷团聚,趁他们兄妹不备,将其杀害。尸首皆被我丢入了山坳,陛下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找。”
她面不改色地说着谎,李晟轩的神色晦暗不明,似是在斟酌她的话有几分可信,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周朗去了何处?”
“我听红荷说,他们发现周朗带兵上山后,便躲藏了起来。”方紫岚滴水不漏道:“周朗带兵搜寻未果,便只留了少部分兵士在山上,守株待兔。至于他自己,我猜兴许是带兵去围剿其他山寨了。”
她的这番话,皆是依据一路上山情形进行的推测。横七竖八的山匪流寇尸首,和散在各处的兵士尸首,能说明他们交过手,但规模都不大。
想来是山匪流寇仗地形优势,把周朗留在飞凌山上的兵士逐一击杀。然而东南大营的兵士经周朗调教,不比江南大营那般草包,是以双方拼个你死我活,谁都没有讨得什么好。
基于事实的推测向来不难,方紫岚能猜到七八分,李晟轩当然也可以。他久久无言,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仿佛阴云笼罩,始终不散。
“无论陛下相信与否,这就是真相。”方紫岚说得轻描淡写,李晟轩却冷了神色,“那飞凌山的二当家,率部至江南大营,又怎么说?”
方紫岚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陛下可是觉得,二当家是因我而去?”
李晟轩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方紫岚,沉声道:“难道不是吗?”他的声音低低沉沉,透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方紫岚站起身,拂袖道:“陛下若不相信,我说什么都是无用。”
“方紫岚,你到底是谁?”李晟轩上前一步,近乎逼问道:“为何有无数人护你,又有无数人想要你性命?”
方紫岚红了眼尾,却是一言不发。她该如何告诉李晟轩,她这副身体的原主人,是前朝镇北将军平南王与琴姬夫人之女?又该如何告诉李晟轩,她是一个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你……”李晟轩眼见方紫岚泪光盈盈,不由地心软,正欲抬手为她拭泪,却听身后刀剑争鸣声四起。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短刀直朝李晟轩背心而来,他只见方紫岚变了神色,惊呼一声“小心”,随即就被她狠狠一推,和她调了方向。
短刀刺入方紫岚身体的那一刻,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李晟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