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三小姐气血两亏,只怕年岁不永。”蔡成心中怕得不行,索性闭眼跺脚道:“纵然能熬过今年冬日,怕是也难过三十之数。”
“你胡说什么!”秋婵当场红了眼,扑腾着要冲出去和蔡成拼命。
方紫岚不敢置信地盯着蔡成,两行眼泪夺眶而出,“怎么会……”她眼中的绝望不似作伪,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阵唏嘘。
荣安王的侍卫一时松了力道,秋婵竭力挣脱,跑到了方紫岚身边,“小姐……”
方紫岚在秋婵的搀扶下费力地站起了身,盈盈泪光难掩坚定的神情,“多谢蔡大夫告知实情。”
“宰相大人有话对我说?”方紫岚敛了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模样。
“阿是这孩子,你应是认得。”方崇正没有和方紫岚兜圈子,她也直接点头道:“认得。”
“我听立辉说,今年年初你就把越国公府名下的经营和北境的生意,全数交给阿是了,他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出什么,旁人也会察觉。”方崇正神情认真,“这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我知道。”方紫岚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荣安王若心有不甘,怕是要将京中所有的方紫岚都杀了才肯罢休。”
“想要方紫岚死绝的,又何止荣安王一人?”方崇正眼中多了一抹不忍之色,“如若你愿意,不妨离开京城。有方家为倚仗,天地广阔,江湖悠远,你可以凭心而行。”
闻言方紫岚浅浅笑了,“听起来倒是不错。”
“可你不愿意,不是吗?”方崇正说出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方紫岚嗯了一声,“我牵挂之人都在京中,我怎可能离开京城独善其身?”
方崇正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可想好了?”
“置身事外向来不是我的风格。”方紫岚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袖,“更何况,宰相大人也说了,有人会找相府三小姐的麻烦。这个节骨眼上,我这位相府三小姐贸然离京,不是给方家平添麻烦吗?我啊,一贯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是吗?”方崇正不置可否,他自然知道方紫岚说的是实话,只是以她的性子,这样的话从来只会放在心底,像现在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不知为何,虽然只是寥寥几面,但他总觉得眼前人与之前的方紫岚不同了,以至于狄戎接风宴的时候,恍惚间他都相信了尔雅公主的话——这副躯壳之下的她,其实早已是另一个人了。
方紫岚扬起唇角,笑意盈盈道:“爹,你这般不相信女儿,女儿可是要伤心了。”
她的语气颇有撒娇的意味,饶是方崇正,也是轻咳一声,“岚儿,别闹。”
方紫岚立刻变回了乖巧闺秀的模样,施施然一礼,应了一声是。
之后数日果然如方崇正所言,试探相府三小姐的人一波又一波,瘦弱的病秧子三小姐如何禁得住这样的盛情,于是没过两日就病倒了。
方紫岚病发当日,正赶上礼部尚书王全睿夫人举办的花会,往年这样的场合从来都不会邀请她,一则她是相府庶女,二则她是出了名的弱不禁风。
其实最初她刚满十岁那两年,倒是也有不少花会茶会之类的世家活动,装模作样地邀过她一两回,次次被拒之后,就再没有往宝秀阁递过请帖。
毕竟有方紫沁那样闻名京城的女公子,与方紫桐这般明艳娇俏的贵千金,谁还会记得相府有这么一位拿不出手的三小姐?
久而久之,相府三小姐方紫岚便被京城众多的世家淡忘了。然而今年不同了,一位与她同名的越国公犯下滔天大罪,一朝从云端跌落尘泥,高门显贵们便想起了她这位同名的小姐。
参加了几次活动后,方紫岚渐渐发觉,或许是近几年天下太平,抑或是京城繁华安乐,令这些世家贵族们颇为无聊寂寞,既想在这空虚的生活里加点调剂,却又决计不肯牺牲自己去娱乐他人,只好日夜盼着有人出了什么事情,然后好让自己肆意嘲弄一番,也算是打发时间的生活乐趣了。
月色朦胧星子暗淡,黑夜中方紫岚一袭白色狐裘斗篷格外显眼,她原本半倚在栏杆上,此时不知为何突然朝窗的方向看了过来。
方紫桐只觉没来由的心虚,虽然窗户皆闭,但她总觉得方紫岚穿过了窗纸,把她看了个透。
于是她索性背过身,不去看外面的人,径自走回床榻上躺了下来,盯着头顶的床幔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因知道方紫岚就在外面,又或许是因这几日过于漫长疲惫,方紫桐不再辗转反侧,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方紫岚听屋中没有了动静,便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细细思索起裴家发生的一切。
按冬雪所言,方紫桐出于自卫的目的,用袖箭射伤了裴珒卿,虽然她亲眼所见只是擦伤,但裴珒卿却死了,最可疑的凶器袖箭定是被人动了手脚,极有可能是淬了毒。
关键的问题是,何人在袖箭上淬了毒?那人的目的是什么?
白日里见裴家人的做派,分明是要冤死方紫桐,那么裴珒卿身死的真正原因就会被掩瞒。
如此看来,背后之人要么是让方紫桐当了自己的替罪羊,要么就是利用裴珒卿之死置方紫桐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