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已决意在国书之中,向狄戎之部问罪尔雅公主了吗?”诸葛钰开门见山,李晟轩也没有兜圈子,颔首道:“不错,国书已拟好,待狄戎使团离京之时,便会公之于众。”
“臣斗胆,国书一事恐有不妥。”诸葛钰认真道:“狄戎之部虽然只是弹丸之地,但其地理位置特殊,恰在大京、汨罗与波斯三国交界之处……”
他没有说下去,李晟轩心中了然,若因国书问罪一事与狄戎之部反目,逼其与汨罗或是波斯结盟,只怕得不偿失,局面不容乐观。
但两国相交,向来是强愈强,一旦低头便会造成无法估量的结果。若是任由狄戎正使将一盆脏水泼到方紫岚身上,让世人觉得大京理亏,从此埋下隐患,无论作何应对,都易受人诟病。
“国书一事,朕意已决。”李晟轩说得斩钉截铁,诸葛钰不依不挠,“既然如此,那荣安郡主被害一事,陛下又要如何裁决?”
李晟轩神情一滞,想起当日方崇正近乎推心置腹的话——
“便是世间确有巫蛊之术,想要证明有人用之操控他人行事,也是难如登天。而且,若当真任由此等说法流传于世,百姓必会恐慌。长此以往,若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巫蛊之术蔚然成风,届时不论真假,都易成为犯罪的借口。”
“故而臣认为,以巫蛊之术洗脱杀人之名的先例绝不能开。”
即便李晟轩对方家向来戒心深重,也不甚喜欢方崇正其人,但他不得不承认,方崇正历经数朝,直至如今身居宰相之位,深谋远虑非常人所能及。
连方崇正都这么说了,其他人恐怕更是有过之无不及,根本不会相信巫蛊之术能操控人心。如此一来,方紫岚便是非死不可了。
“陛下究竟在犹豫什么?”诸葛钰的声音骤然响起,扯回了李晟轩的思绪,他的神情晦暗不明,“若朕说,朕想保方紫岚一命,你会不会觉得朕疯了?”
“既然诸位都无异议,那么我方立辉便是方家现任家主。”方立辉一扫之前玩世不恭的浪荡模样,神情凌厉,“即时生效。”
方紫岚不说话,几位执规长老也不敢有异议,彼此交换了眼色,便准备告辞离开了。
谁知他们还未起身就听方紫岚道:“方公子府上的茶不错,诸位尚未品鉴一番,甚是可惜。”
她说罢低头看了一眼仍跪坐在她身前的丛蓉,伸手把她扶了起来,示意她坐回原处,然后又道:“丛姑娘之事尚未解决,还请诸位耐着性子,多等一些时候。”
“这……”为首的执规长老犹豫地开口道:“丛姑娘都已说了是受人胁迫,污蔑立辉。先前之言皆不可信,为何还要……”
“皆不可信?”方紫岚冷声打断了他的话,“这位长老难道不好奇,京城如此多世家公子,丛姑娘为何偏要污蔑方公子?”
见几位执规长老没有反应,她径自问了下去,“京郊清水庄,是方家的庄子吧?”
虽是问句,但她却毫无疑问之意,笃定的模样让几位执规长老不由地神色凝滞。
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位才开口道:“是,此事想来是庄头欺压庄户,我们定会查清楚,给丛姑娘一个交代。”
“晚了。”方紫岚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摆,“此事我既已插手,就轮不到你们给谁交代。待我的人查清楚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便是对簿公堂,也无妨。”
为首的执规长老压低了声音,气急败坏道:“方大人,你北境的生意现今都在方家手上!”
方紫岚斜睨了他一眼,反问道:“那又如何?”
“若是方家名誉受损,生意也必会受损。”为首的执规长老痛心疾首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方大人难道不懂?”
“我正是因为懂这个道理,所以才要一查到底。”方紫岚靠坐在座位上,面有倦色,“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要正本清源走得够远,才有荣损可言。方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莫非就学会了偷奸耍滑?难怪这些年走了下坡路,大不如前。”
“方大人,你慎言!”几位执规长老被气得不轻,方紫岚却仍是云淡风轻,“利字旁侧一把刀,方家小心不要伤了自身,悔之晚矣。”
方立辉深深地看了一眼神色淡漠的方紫岚,沉声道:“既然方大人都如此说了,此事与我方家有关,自是不能坐视不理,还请各位叔伯耐心等待。”
一旁丛蓉听得他们这般说,又要起身拜谢方紫岚,被她先一步拦住了,“待此间事了,丛姑娘再感谢我不迟。”
丛蓉点了点头,低声道:“方大人,我腹中的孩子……”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匆忙闯进的小厮打断了,“三公子……”
小厮正待说些什么,就听方立辉身旁随侍的管家厉声喝道:“贵客在堂,成何体统!”
闻声小厮抖如筛糠,扑通一声跪在了门边,“小的不知贵客在堂,失了礼数,罪该万死。”
管家神色松动些许,走到小厮身边把他揪出前厅,在外低声道:“你不好好跟在宇韩公子身边伺候,跑来前厅做什么?”
小厮忙不迭地答道:“宇韩公子见几位执规长老前来,怕府上出事惊扰了夫人养胎,这才遣小的过来问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