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轻寒不由地垂眸道:“现下虽然只有我爹染了病,但这两日我与小环一直在我爹身边照顾着,我怕……”
她没有说下去,方紫岚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丝帕刚好够用。”她把手中两方丝帕递了过去,“劳烦轻寒你把丝帕分给他们吧。”
云轻寒伸手欲接,正好看到已经把车都安置好了,刚回到院中的阿俊,便招手喊他过来。
阿俊站在离她们很远的位置,期期艾艾地不敢过去,“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这丝帕,你戴上。”云轻寒挥了挥手中的丝帕,阿俊仍是不敢过来。
见状方紫岚淡声挑衅道:“连个丝帕都不敢戴,唯唯诺诺哪有个男人的样子?”
激将法总是很管用,阿俊愤愤地跺了跺脚,快步走过来拿走了云轻寒手中的丝帕,没好气道:“谢谢大小姐!”
“不客气。”方紫岚拖腔拉调地回了一句,阿俊大为光火地瞪了她一眼,奈何云轻寒在旁,他也不好发作,扭头离开了院子。
云轻寒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尴尬间就听方紫岚道:“轻寒,我有事要拜托你。”
云轻寒赶忙接口道:“阿岚姑娘但说无妨,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担心医馆人手不足,烦请轻寒你替我找找村镇上其他愿意收治染病之人的医者,大家戮力同心,能救一人是一人。”方紫岚话说得诚恳,云轻寒一口应下,“好,我这就去。不过王伯和我爹……”
“你且安心,我和阿宛应付得来。”方紫岚微微一笑,“再说不是还有小环姑娘吗?”
“小环还不知道二位姑娘的事,我先去和她说一声再去找人。”云轻寒说完正待离开,却忽的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道:“阿岚姑娘,若是没有医者愿意帮忙怎么办?”
“这就要看王伯了。”方紫岚好整以暇地看向默然垂泪的王伯,他听到有人提到自己迷茫地抬起头,“什么?”
“财帛动人心。”方紫岚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若是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共克时艰,只要瘟疫过去,王伯不仅愿意为所有出力之人提供报酬,还会刻碑立传,传颂各位的功德。我说的对吗,王伯?”
王伯怔愣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点头道:“对,只要能活下去,我出钱!”
云轻寒看着面前的人,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多了些许破釜沉舟的勇气。王伯病重被赶出家门,尚且迫切地想要活下去,而门外还有许多像王伯一样渴望活下去的人,她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哪怕再微不足道,也要做。
热切得近乎焦急的心情,仿佛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一刻,她倏然明白了,这两位姑娘不顾生死奔赴而来的心情。
有人在等待,有人在期盼,有人在生死一线苦苦挣扎,哪怕希望渺茫,也要一试。
她郑重其事地躬身一礼,“请二位放心,我必会找人来帮忙。”
“医者大多文弱,不适合与我们同行。”方紫岚说得漫不经心,“更何况乱局之下,医者大都或缺,暮山关也不例外。”
“这样啊。”阿宛好奇地看向她,“那我呢?你为何偏偏把我带上了?”
方紫岚理直气壮道:“不是你自己要来的吗?”
闻言阿宛哦了一声,情绪忽然低落了些许。方紫岚偏头看了她一眼,道:“阿宛,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阿宛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只听她幽幽开口道:“只有最爱的,才是可以舍弃的,因为不会觉得亏欠。”
“这是什么歪理?”阿宛愕然道:“你的意思是,你最爱我,所以带着我去,哪怕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也无愧无悔心安理得?”
她说完还不待方紫岚答话,就嗤笑出声,“方紫岚,你就算是骗我,也该扯个像样的谎话。这么蹩脚的谎话,真不适合你。”
“是啊,明明破绽百出,他却说得冠冕堂皇。”方紫岚眼中闪过一抹冷意,阿宛扯了扯她的衣袖,“你说的他是谁?这话是谁和你说的?”
“没什么,都过去了。”方紫岚看向前方,目光深邃,“以后,我不会相信他的话了。”
她没有告诉阿宛,这句话是纪宁天曾经对她说的。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前路未明,或许是因这几日事务纷杂,她总会不经意地回想起过去。
若是她从一开始就妥协了,没有选择成为一把剑,今日之路是否就不会如此难行?
此时此刻的她,动摇得厉害。
阿宛并未注意她的情绪,只是摇头晃脑道:“方紫岚,你就承认吧。你把我带在身边,不是要舍弃我,而是要确保我安然无恙对不对?”
“对。”方紫岚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阿宛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她忽然轻叹一声,“这条路,真不好走。”
阿宛看了看面前崎岖不平的路,随口附和道:“确实不好走。不过再往前,离村镇近些就好走多了。”
她说着凑到方紫岚近前,看着她晦暗不明的神色,笑道:“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方紫岚被说中心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
“后悔也没用了,毕竟路是你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