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香垂下了眼眸,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我把梅剑交给主人后,她便快马离开了。”
甄蜜儿红唇轻勾,“岚儿她不让你跟,你死缠烂打地跟上去便是,她还能将你赶走不成?”
“主人说,我若敢跟着,就把我的腿打断。”茗香难得没什么好气,甄蜜儿轻笑出声,“岚儿这是吓唬你呢,她可舍不得把你的腿打断。”
茗香抿了抿唇,“蜜儿小姐,那我们现在……”
她没有说下去,甄蜜儿接口道:“罢了,岚儿定是去了江南大营,我们现在追也来不及了,不如替她走一趟飞凌山,确保阿宛姑娘平安无虞。”
“可是……”茗香张了张口,甄蜜儿面上笑意更盛,“你没有随岚儿去过飞凌山?”
茗香点了点头,甄蜜儿颇为好笑地看着她,“平时那般聪明伶俐的丫头,怎么一遇上岚儿的事,就没了主意?有我在,什么地方不能去?”
茗香犹豫了片刻,道:“那万姑爷知道蜜儿小姐你……”
“年纪不大,操心不少。”甄蜜儿笑着摇了摇头,“他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茗香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之色,甄蜜儿随手拿过她手中的马缰绳,“还不走?”
茗香眼见甄蜜儿要走,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附耳道:“醉月楼怎么办?楼中还有许多位大人,他们……”
她欲言又止,甄蜜儿敛了笑,低声对她道:“当今陛下、东南大营周朗将军、方家立辉公子都在,何须我们忧心?”
“当今陛下……”茗香惊呼出声,甄蜜儿飞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岚儿不愿太多人知道,只是今夜一过,想瞒也瞒不住了。”
此时的方紫岚马不停蹄地赶往江南大营,心如乱麻,想的也是这件事。
她不知道李晟轩如今究竟查到了多少,但近乎不得已而为之地暴露身份,并非好事。若是鬼门之人暗中潜伏,此时便可趁乱出手,杀了他也未可知。
毕竟离京之时,纪宁天就曾命令温崖,交给了阿宛杀李晟轩的毒药。以他的多疑,加之对她和阿宛的不信任,必然还会派其他人。
虽然鬼门已无十殿阎王,但总还有那么几个能用的杀手,而且红氏兄妹与其手下的山匪流寇立场不明,一旦倒戈便难以收拾,李晟轩不会有事吧?
思及此,方紫岚有刹那的踌躇不安,勒着马缰绳的手也松了几分,仿佛下一刻便会调转马头,或回醉月楼,或去飞凌山。
然而尹泉章坠楼之前的话犹在耳边,她想相信李晟轩、周朗和方立辉,更何况阿是孤身一人在江南大营中,比任何人都需要她。
她失去的人已经够多了,阿是不能再有事了。
似是下定决心一般,方紫岚扬鞭纵马,在天光微茫之时,赶到了江南大营,悄悄潜入了进去。
一旁的女官见是方崇正和方紫桐,赶忙迎上前去见礼问安,“方大人,方二小姐安好。”她行过礼后,立刻示意正在洒扫的侍从把路让开。
方紫桐停驻在原地,细细打量了几个侍从,只见他们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桶,桶中白花花的似是盐粒。
见状她不由地开口问道:“大人们这是在撒盐化雪?”
“方二小姐好眼力,一眼就瞧出了他们是在撒盐。”女官赞许地看向方紫桐,随即解释道:“只是他们撒盐不仅是为了化雪。”
“不仅为了化雪?”方紫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了然道:“还是为了驱虫?”
“正是。”女官点头道:“前些日子宫中花匠养护花草时见有虫害,便叮嘱下来说待冬日雪后多撒些盐粒,不仅能化雪,还能驱虫。太皇太后心疼园中花草,我们更得小心伺候着。”
“是吗?”方紫桐脸上神情是明显的不赞同,“撒盐驱虫无可厚非,然则不是所有虫害都能撒盐驱除的,须得对症下药。”
闻言女官不由地变了变脸色,讪讪道:“方二小姐说的是……”
“紫桐。”方崇正的声音自几人身旁传来,不轻不重却偏带了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闻声方紫桐款步走到了方崇正的身边,垂头不再言语。
方崇正立在一棵梅树下,玉发冠束得一丝不苟,蓄起的胡须整齐有致,一袭官服大氅妥帖笔挺,站得浩然板正。
他对着女官颔首道:“宫中花匠如何行事,自有其道理。小女无知妄言,望大人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女官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方大人言重了。”
却又听方崇正道:“不过纵是驱虫害,也得有分寸。过犹不及,为了一时之利而伤及草木根本,违逆自然。恐到开春之后,便看不到满园姹紫嫣红的芬芳盛景了。”
他一字一句说得温文自然,却分明透着不怒自威的严厉。
来自高位者的威压令女官不由自主地失了从容,神情凝滞道:“方大人教训的是,我等必当谨记方大人教诲。”
不过是御花园中的一个小插曲,但传入太皇太后耳中的时候,却让她心中一惊。
太皇太后面上仍不动声色地问暗卫道:“过犹不及,伤及根本,违逆自然。方崇正当真是这么说的?”
暗卫忙不迭地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