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是什么?”方紫岚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攥紧了几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却知道自己想给红泰一个机会,或许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你。”红泰定定地看着眼前人,“等我回来,我带你走,去哪都好……”
“活着回来。”方紫岚打断了红泰的话,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好。”红泰张了张口,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只要你活着回来……”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方紫岚低声道:“不论是什么,我都答应你。”
红泰愣在原地,眼中满是惊愕,更是藏不住的欣喜,“你愿意……”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反悔。”方紫岚说着,拿文书的手又朝红泰凑近了几分,“收着。”
“你替我收着。”红泰伸手覆上了方紫岚的手指,“我的身家性命,都是你的。”
“油嘴滑舌。”方紫岚板着脸冷哼一声,却没有再推拒,“你的身家性命,我收下了。一定,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答应你。”红泰放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边走边朝方紫岚挥了挥手。
方紫岚眼睁睁地看着红泰的身影消失不见,阿宛牵着她的马走了过来,“你和他……”
“阿宛,你说红泰伤的重吗?”方紫岚顺手扯过马缰绳,止住了阿宛的话头。
“比你伤的重。”阿宛看着方紫岚翻身上马,忍不住道:“你伤的,也不轻。”
方紫岚置若罔闻,“红泰怕是回不来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阿宛不由地皱了眉,“什么意思?”
“我若猜得不错,这一路都是鬼门的人。”方紫岚说着,一把撕开了染血的紫色外衫,露出了里面素白的孝衣。
“你这是……”阿宛愣愣地看着,方紫岚丢了外衫,理了理衣袖,“钟灵寺上下,活不了。红泰,也活不了。既然如此,给他们留个念想,又有何妨?”
阿宛倏然瞪大了双眼,“是你,召来了鬼门?”
“鬼门想杀我,何须我召?”方紫岚淡声道:“那道皇后懿旨,意在收拢人心,要保的是普通百姓。”
阿宛不敢置信地望着方紫岚,质问道:“江湖人难道就不算普通百姓了吗?”
“如若他们不曾对楚彬下手,我也可以当他们是普通百姓,留一条命。”方紫岚神情凉薄,“可他们害了楚彬,我怎么可能让他们活?”
好似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分明已是盛夏,阿宛却觉得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发冷。
她记得以前在鬼门时,曾听人说过,有人伤了楚彬,紫秀便把人全杀了,彼时只是随耳一听,但如今亲眼所见,才知是何等可怖。
“那红泰呢?”阿宛面色发白,“他待你纵然没有十分的真心,至少……”
“我豁出性命救过红氏兄妹一次。”方紫岚说得轻描淡写,“如今,该他还我了。”
方紫岚略一沉吟,纪宁天与荣安王之间的关系颇为隐秘,便在鬼门之中也是鲜有人知,故而鬼门中不明真相的人心有不满倒是情理之中。但以纪宁天的脾气,向来是别人一刀,他会十刀奉还,宁愿旁人畏惧,也不会忍气吞声,断然不会对荣安王手软。
因此,楚江王回京,必是发现了什么,且八成是能够拿捏荣安王之事……
“说起来,我也发现了一件事。”楚彬的声音扯回了方紫岚的思绪,“这些日子我常跟着郑将军出入皇家驿馆,因荣安郡主极少出门,我便偷偷去了她的厢房附近观察,发觉她的贴身婢女对她的态度很是奇怪。”
方紫岚追问道:“什么样的奇怪?”
楚彬一边回想一边道:“那婢女看似对荣安郡主尊崇备至,但言行之中处处透着规训的意味,像是生怕荣安郡主有什么出格之举,失了身份。”
闻言方紫岚不由地皱了眉,几件表面上毫无关联的事,却都与荣安郡主有关。荣安王此番入京,便是为她选婿,而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楚江王也带了名女子入京,有没有可能……
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道:“荣安王的软肋,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软肋?”萧璇儿秀眉微蹙,不假思索道:“自然是荣安郡主。郡主乃是荣安王独女,荣安王看自己这个女儿,可比看自己性命要重得多。”
是了,荣安王的把柄可以有千千万,但软肋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便是荣安郡主。
纪宁天不会拿荣安王的把柄作为要挟,只因荣安王最大的把柄——勾结鬼门,与他有关,他不会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既然拿不到把柄,便只有抓住了软肋,才有绝对的筹码压制对方。
也就是说,楚江王带入京的那名女子,极有可能是真正的荣安郡主,至于皇家驿馆中的那位,则是冒名顶替。如此一来,荣安郡主为何从不现于人前,就有了解释。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尤其是进宫请安时,若被人发现,便是欺君罔上,罪不可恕。
好似一场猫鼠游戏,纪宁天是揪住鼠尾巴的猫,荣安王便是那只鼠,百般焦急四处奔走,却始终逃不出猫的掌控。
当猫松手之时,鼠面对的是捕鼠夹还是逃生路,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