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岚抬手轻拧眉心,略一思索道:“说起来,狄戎之部前来上贡的使团是不是也快要到了?”
“按往年惯例,都是四月进京,算日子确实近了。”萧璇儿若有所思道:“方大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巧合。”方紫岚意有所指道:“两边相争,使团又恰好同时抵京。大京地界上,闹出什么事,陛下都脱不了责。”
萧璇儿当即会意,这些事恐怕都与方紫岚要她探查的那位西邬城云氏的左先生有关。而最初是因慕容清查到左先生身上的,难道……
“玉宁王不愧是鬼门之主,手段诡谲,令人望而生畏。”方崇正神情淡漠如常,可讥诮之言还是将他的情绪暴露无遗。
“宰相大人急了?”纪宁天抬了抬手,一旁妩青便极有眼色地为方崇正倒了一盏茶。
方崇正看都未看,纪宁天也不恼,“只要相府中的三小姐安守深闺,越国公方紫岚是死是活,与宰相大人有何干系?”
“王爷何必明知故问?”方崇正的声音隔着蒸腾的茶雾,听得似乎不甚真切,却一字一句直击人心,“王爷若无她,日后纵然起事,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闻言纪宁天藏在袖中的手骤然紧握成拳,“宰相大人此言何意?”
“王爷心知肚明,何须我多言?”方崇正说着,稍稍朝后靠了靠,“这茶不错,可惜火候太过,已无茶香,不饮也罢。”
“宰相大人,便是她死了,那也是她自己选的路。”纪宁天眸光沉沉,“你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方崇正不疾不徐地理了理衣袖,“她的过去我未曾横加干涉,以后也不会随意插手。诚如王爷所说,一切都是她的选择。”
他顿了一顿,声音凌厉了几分,“但无论她如何选,选了什么,只要她开口,方家便会出手相助。”
出手相助?纪宁天嗤之以鼻,“宰相大人,你莫不是太把方家当回事……”
“王爷。”方崇正截住了纪宁天的话头,语气像是在说一件最为平常不过的小事,“若王爷不把方家当回事,为何要大费周折地抹去她的记忆,甚至用了蛊毒?”
纪宁天神色一凛,方崇正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天下之物皆可买卖,往来不息乃言商道,此理放之各国皆准。旁人不知蛊毒是何物,难道占尽天下生意的方家会不知?”
“占尽天下生意?”纪宁天冷笑出声,“宰相大人未免对方家过于有信心了。”
“我此言几分可信,王爷心如明镜。”方崇正淡声道:“京兆尹府正在查证,方家也已将所知巫蛊之术尽数草拟成文,明日便会呈上去。”
明日?纪宁天心中一紧,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尔雅公主之死涉及大京与狄戎邦交,荣安郡主被害更是引得东南之地民声鼎沸,如此要案,虚无缥缈的巫蛊之术怎能解释得清?”
“能否解释得清,是京兆尹府与方家之事。”方崇正神情凛然,“至于后果如何承担,只怕不是一人一家之事了。”
纪宁天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既然如此,我拭目以待。”
方崇正没有再多言,起身告辞离开了。纪宁天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神色渐渐狰狞。
“公子。”妩青走了进来,纪宁天见到她,神色稍缓,问道:“温崖回来了吗?”
“按公子指令,京城事发之后便将其召回。”妩青低眉顺目道:“算时日,明日便该到了。”
“温崖回来后,命他去查查看,方家对巫蛊之术究竟了解多少。”纪宁天说完,却见妩青有所迟疑,半晌没有应声。
见状纪宁天微微皱眉,正欲询问缘由,就听妩青开口道:“公子,阿宛还在狱中……”
“那又如何?”纪宁天不耐地打断了妩青的话,冷哼一声,“在结案之前,无论是谁,死活都尚未可知。温崖若不想眼睁睁地看着阿宛死,便去好好查。”
妩青颔首一礼,随即领命而去,心中却不由地打起了鼓。阿宛自小便被温崖领入了鬼门,两人亦师亦兄,倘若阿宛当真出了什么事……
她既不愿怀疑温崖对纪宁天与鬼门的忠诚,也不敢想方紫岚身死之后,有多少人会牵连其中,届时四境闻风而动,乱世再起,便永无宁日了……
然而这些,都不是她这小小卒子应想之事。她命如蝼蚁,死不足惜,自身都难保,哪有力气去管其他人的生死,遑论世道?
方紫岚坐直了身体,神情晦暗不明。从京郊大营回来那日,上官敏便冒雨离开她的府上,不知所踪。
后来萧璇儿告知她,上官敏住进了驿馆,于是她就不再挂心。如今皇甫家要回北境了,上官敏自然也要跟着回去。
他们师徒一场的缘分,到底浅薄了些。
方紫岚思及此,轻叹一口气,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曹洪退了下去,方紫岚却是呆愣愣地坐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拿起手边的文书。
直到回府后,她仍是有些心不在焉,随便用了几口晚膳,便喊萧璇儿去了书房。
“方大人有事找我?”萧璇儿看着面前神思不宁的人,只觉没来由的不安。
“也没什么事。”方紫岚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