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京至林城一路,皆布有汨罗甲兵。”诸葛钰开门见山,方紫岚愣了愣,“诸葛大人的意思是,汨罗人想要借两国大婚,大京松懈之时……”
诸葛钰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方紫岚心下了然,便也没有再说下去,神色却冷了几分。
“汨罗狼子野心,日后德嘉公主只怕不会轻松。你……”诸葛钰顿了一顿,眼中多了一抹关切之色,“嫁入忠正王府后,也要千万小心。”
“诸葛大人,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方紫岚垂眸道:“即便嫁入忠正王府,方紫岚仍是方紫岚,此身此心也绝不会被困在墙内。”
“可是……”诸葛钰张了张口,轻叹一口气,“这毕竟是一桩婚,不论是身不由己,还是别有用心,你身在其中,都无法再挣脱了。”
方紫岚弯起唇角,笑容中却多了些许苦涩,“诸葛大人,你是在为我惋惜吗?”
“我不知道。”诸葛钰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但是,对不起。”
他最终说出了这三个字,没有想象中的艰难,可说完后,也丝毫没有如释重负之感,反倒像是更多了一层枷锁,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诸葛大人的对不起,我收下了。”方紫岚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他双唇紧抿,眼中的挣扎与忧愁都表露无疑。
“但是阿钰……”方紫岚甫一开口,就兀自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作为阿钰,岚姐姐不希望听到他说这三个字。”
只因一旦诸葛钰说了对不起,他们之间所有的情分——北境浴血奋战,西境运筹帷幄,东南坚守如初,便都会随之而散。
“诸葛钰如今已是诸葛家主事之人。”诸葛钰狠下心肠,寒声道:“阿钰二字,往后还请方三小姐,不要提及。”
“好。”方紫岚没什么犹豫地应声道:“是我唐突了。”
方紫岚不知道的是,裴珒卿那些日子是真病了。裴家上上下下大多身体不怎么好,裴潇泽那样的已经算是其中顶尖了。所以她送到户部等着批复的文书并非裴珒卿授意退回来的,而是户部尚书自作主张。
至于为何如此刻意为之,说起来也很简单,自从今年新年伊始闹了那么一出,别说户部的人,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太皇太后看她不顺眼?更何况太皇太后又出身裴家,那说的远些就是裴家和她不对付。是以户部尚书自作聪明地搞了这么一出,想着既不会授人以柄,又能给她添堵,为裴家出气,何乐而不为?
没想到裴珒卿病刚好就听闻此事去了户部兴师问罪,用这位十年都不曾来一趟户部的珒国公的原话说,便是“你们就算是毁家纾难,也要把东南的账填平了。”那模样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东南被毁的是他裴家宗祠。
吓得户部尚书连夜把东南的账捋了清楚,准奏的折子前脚刚从御书房出来,后脚国库就把银子送去了东南,这等高效不消说,也知道是他们户部的人提前打了招呼。
然而这还不算完,苏家的人不知从哪得知消息冒了出来,又和裴珒卿说了些什么,暗中还与诸葛钰通了气,派了专人把银子送到东南,直接越过了荣安王,生怕中间被什么人贪了一分一厘。
东南的银子好不容易凑齐整,边境线上打仗的军饷实在是出不起了。户部尚书对着兵部雪花似的文书头大如斗,偏巧工部这个时候也来凑热闹,说是军工坊出了问题,生生把户部尚书这条泥鳅放到沸水里滚了一遭,脱了层皮不说,还不敢往裴家那边捅,唯恐裴珒卿再亲自走一趟,那就真要毁家纾难了。
这其中牵连甚广,是个人都心怀鬼胎,走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至于李晟轩知道多少,又做了多少,更是无人知晓。
方紫岚不清楚背后利害,因此走得还算轻松。她带着从京郊大营出来的三千兵马,浩浩荡荡地赶往了绮罗城。
兵贵神速,方紫岚天不亮就出发了,与当初远征北境时那种山呼海应万人相送的场面全然不同。无边的黑暗中,只有城楼角檐上高悬的灯笼显得格外明亮。
李晟轩站在城楼上,不远不近地看着那道毅然决然的身影,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领兵平乱的时候。年仅十五岁的襄王也是在一个夏夜,点完了兵就走,片刻都没有停留。
彼时他的皇兄宁顺帝站在城楼上送他,如今他站在城楼上送方紫岚。十多年过去了,大京竟还是不曾真正安稳。
站在他身后的玉成王李祈佑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倏然瞪大了双眼,“方大人竟然穿了盔甲,真是稀奇。”
李晟轩扯回了思绪,问道:“她之前打仗都不穿盔甲吗?”
“从来不穿。”李祈佑一边回忆一边道:“之前在北境,方大人就嫌盔甲沉重累赘,常常一身骑装就上阵了。若是有人相劝,至多披两块铁片应付一下。”
然而此时领兵而去的方紫岚,一举一动俨然是穿惯盔甲的将帅模样,哪有半分嫌弃?
阿宛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那一身盔甲,只觉后脊生寒。
方紫岚自恃天下第一,即便是征战北境再凶险的时候也不曾穿过盔甲,反倒是后来守在北境闲来无事的那些日子,让手艺精湛的师父量身打了一套,穿了好长时间。
当时军中众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