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抬手抹了眼泪,直着身子继续道:“儿臣知道,二十九年您生病时发生的事…或许在皇阿玛心底埋下一根刺,让皇阿玛觉得儿臣对您不孝,因此对儿臣心生芥蒂。”
说到此事,康熙的脸色确实难看几分,本来扶着他的手都收了回来,显然,这件事确实如胤礽所说,是他心底的一根刺,让他觉得太子不忠不孝。
他手负在身后,转过头,目光直视远处,不再看向胤礽,冷着声音道:“行了,今日之事朕知道你冤枉,快起来吧。”
显然不愿意再听他多说。
胤礽见此,苦笑一声,身子都弯了下来,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道:“只是皇阿玛当真以为儿臣不关心您吗?”
“儿臣自幼由皇阿玛一手带大,父子之间的亲情真的就这么薄弱吗?”
“儿臣试问,若是儿臣病了,皇阿玛来看儿臣是会选择尽量如常,不让儿臣在重病之余为您操心,还是会选择让儿臣宽心一些?”
“另外,儿臣相信您作为大清的天子,定不会轻易出事,只是儿臣作为一个儿子又怎能不担心自己的父亲。”
“在您赶儿臣回京之后,儿臣曾亲自抄写了《地藏菩萨本愿经》和《心经》为您祈福,谁料,此后儿臣却发觉皇阿玛离儿臣越来越远。”
“儿臣曾想过是不是因为此事,但儿臣不愿相信,就因为此事,皇阿玛便要将过往的种种全部抹除干净!”
胤礽眼中的泪此时根本忍不住,眼泪簌簌往下落,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胤礽此时已是伤心到极点。
他抬眸死死的看着康熙,伸手摘下头顶的朝冠,置于地上,重重的磕了下去,再起身时,眸中一片坚定。
“儿臣恳请皇阿玛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
“这太子之位,儿臣做了三十多年,自成年后,日日如履薄冰,害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让皇阿玛失望,害怕底下的兄弟是不是时时刻刻惦记着儿臣的太子之位。”
“皇阿玛一向告诫我们要兄友弟恭,可皇阿玛想过没有,儿臣身处这个位置,又有谁愿与儿臣兄友弟恭,有的只不过是表面上的恭敬而已。”
说完,他双手置于地面,磕了下去,哽咽道:“儿臣……恳请皇阿玛……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另择贤明!”
他未曾直言皇阿玛对他的防备,但他相信皇阿玛会意识到的。
他跪在那儿,一直未曾起身,就等着康熙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今日所言,不仅仅是出于算计,更多的是他真实的想法,他真的不明白,为何他与皇阿玛竟会走到那个地步?
康熙眼眶亦有些泛红,这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太子,可他从未想过太子心中竟藏着这么多苦楚,其中竟大部分是来自于他这个父亲。
康熙的喉头有些哽咽,一代帝王,缓缓蹲下身子,他伸手摸了摸胤礽的头顶,略带浑浊却还是精明的凤眸有些飘远。
他仿佛回忆起那个牙牙学语的保成,窝在他怀里,他给他讲故事的画面;又仿佛看到保成稚嫩的脸上带着骄矜道:“皇阿玛,保成定会成为您的骄傲的!”
可回过神来,竟是保成满脸泪痕的看着他,请求他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眼中带着绝望,失落。
一向令他骄傲的保成,何时成了这般模样呢?康熙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保成……你…先…起来。”康熙喃喃道,伸手想将他扶起来。
胤礽直起身来,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却并未说话。
康熙伸手擦了擦他的泪,那泪滚烫,仿佛要灼透他的掌心。
胤礽仿佛再也忍不住一般,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样,想要将自己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康熙听着他的哭声,伸手拍着他的后背,眼中亦流下一滴泪。
他们二人父子情深,可是身后的老八等人却仿佛进了冰窖里,太子今日这番话,可以说是将他们的野心全掀了出来。
看皇阿玛这情形,别说废太子了,不直接让太子继位就不错了。
今日本想弹劾太子,谁料竟成了太子打消皇阿玛芥蒂的踏脚石,偷鸡不成蚀把米。
从今往后,他们若再行事,盯着他们的就不仅仅是太子了,而是他们的皇阿玛。
日后除非太子犯了什么弑君之罪,恐怕皇阿玛不会轻易对太子生出疑心。
毕竟一个亲手养大,并且已经表明不愿当太子的太子可比他们这些有野心的皇子强多了。
太子这一手当真是高啊,高到让他们无计可施。
八阿哥的手紧紧攥成拳,太子太子,皇阿玛眼中只有太子,他们这些儿子就不是儿子吗?
康熙伸手将胤礽拉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保成,废太子这种话日后不要再说了,这太子之位非你莫属!”
康熙说这话时,紧紧看着老八他们,“非你莫属”四个字掷地有声。
八阿哥跪地道:“臣弟参见太子。”
皇阿玛都发话了,这态度他们不得不表。
康熙点了点头,看向他们道:“你们先下去吧,太子留下。”
“嗻。”
见众位阿哥退下,李得全示意在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