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其实没怎么去想这件事,因为不需要去想。
她愿意就是愿意。
“不是发情?”
“不是,我喜欢道长。”她又补了句,“很喜欢很喜欢,很爱很爱。”
“可我。”紫阳说,“可我是个很无趣的人。”
他说得自然,扑闪的睫毛却出卖了他。
他心下并不如此刻那般自然。
“我自幼被师尊带上山去修道。
我师尊,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他出身矜贵,又天资卓然。
在俗人眼里,他是顶端,在修行人眼里,他亦是顶端。
我被他从小带大,或许没染上他那样漠然性子。
但到底难免如他一般,除却修道,旁的,都不甚上心。”
可能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让人觉得很可信,很可靠。
但跟他这种人生活在一起,日子就如死水,每一天都重复先前,枯燥无味。
“我怕你往后,会后悔今日的决定。”他甚至不敢看她。
“怎么会?”臻臻学他说话的语气,“道长哪里无趣?道长会带我去天上数星星呀。”
他抬眸。
她对他眨眼。
“也就只带你去天上数过星星。”他心中酸涩。
“哪有。”臻臻一件件清数过往,“道长给我削了把桃木剑,还叫圆曦给桃木剑开光。
道长给我买过发簪,簪上刻了我姓名。
道长还偷偷给我过诞辰……”
因为她诞生那日,是圆曦师父惨死之时,所以她从未庆贺过诞辰。
也因为她不庆贺,这个家里,从无寿辰一说。
但紫阳每年都会在她诞辰那日,带她御剑,去看山花海树,去捉林间的雾。
也会带她闲逛闹市,给她买桂花糖栗子糕。
遇到面摊,会叫老板给她煮碗面条。
会问问她心愿,他再掐指算算,每一次结果都是心愿会实现。
他一字未提庆贺,但心意满满。
从前她迷迷糊糊,很多细节都不懂。
如今懂得了什么是爱,脑子也清明了。
那些被她遗漏在记忆中的深情,被她一一细数。
紫阳看着红袖下伸出的纤细白指,翘起,又落下。
反复不知多少次。
她十指轮着数了又数。
一直数到吉时过去。
“呀!”她如梦初醒,“什么时候了?别误了良辰!”
“误了就误了。”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
反正破规矩,也不是头一回。
她最重要。
“别呀!”她慌张起来,“快快快,要怎么做,你教我。”
“嗯,好。”他牵了她的手。
以山河为契。
与日月为证。
同天地为据。
许不弃之约。
盟大道之誓。
结万世之缘。
从此,休戚与共,大道共享。
紫阳不管清风和圆曦的死活,苏梦白还是要管的。
他本来也还虚弱,一人照顾两个伤患,根本顾不来。
不是没想过求助紫阳。
但有一天早上,苏梦白推开库房大门,发现清风只剩一口气。
属于紫阳的道法气息,弥漫在整个库房。
苏梦白吓死了。
从此不敢动向真人求助的念头。
只求真人别再出手,他就谢天谢地了。
苏梦白是走毒道的,不会救人。
当即去把县城药堂最厉害的大夫请来。
对,就是那个,以凡俗药材,能把他下的毒都解开那个大夫。
苏梦白以前一直都不知道,紫阳的道法,究竟厉害到了什么程度。
但大夫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知道了。
大夫看了一眼清风,扭头就走。
苏梦白拉住,问他走哪里去。
大夫说:“这活得和尚道士来接,他干不了。”
苏梦白再问此话何解。
大夫说:“他只负责救死扶伤,不负责超度。”
意思这人没救了。
苏梦白以前一直都不知道,师兄的武道,究竟高到了什么程度。
下一秒,他知道了。
大夫话音落,只剩一口气的清风在血泊中坐起。
“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他说完,又昏过去。
大夫愣了愣,觉得他说得有理,于是死马当活马医,诊脉开药方。
认真号过脉,大夫发现清风这身伤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嗯,也很吓人。
开了十多张方子。
“都要吃吗?”苏梦白心说这十几碗药汤灌下去,师兄每日也不用吃饭了。
“吃?”大夫心说外伤你吃啥也不管用啊!
“不是吃的?”苏梦白一愣。
“等他醒吧。”大夫也没多说,“他看得懂。”
于是大夫走后,苏梦白就等清风醒。
因为还要去看圆曦,苏梦白分身乏术,索性叫来一个状态好点儿的圆曦帮忙,把清风从库房搬去了圆曦的西厢房。
血洒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