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补好妆,回到片场才知道顾臻来探班,他坐在导演椅旁边,就在监视器后,双手交叠在腰腹前,苏灵致在他身边弯腰指着监视器,笑意盈盈地和他说什么,似是看她的影视片段。
顾臻抬手,撩了撩她垂落在鬓边的发,秦深莫名地想到凌晨三点多酒店外,苏灵致侧身去吻坐在车内的顾臻。
心里微痛!
他敛去情绪,喊了一声,“苏苏,过来走戏。”
顾臻抬眸看去,秦深喊的是苏灵致,目光却看着顾臻,那是雄性动物圈地盘,逞凶斗狠时无法掩饰的霸道。
顾臻脸色微冷,苏灵致和他说了声就去对戏。
张导抬眸看顾臻一眼,他年长顾臻几岁,与他打交道多年,深知他的脾性,“顾总,你去保姆车上睡一觉?或是回酒店休息,七点准时收工。”
顾臻冷冷看过来,一语不发。
张导说,“他们拍感情戏。”
“你拍你的。”
张导暗忖,你别捣乱,别吃醋就行。
秦深和苏灵致正在对台词,走戏,秦深问,“顾总怎么来了?”
“探班,他是出品人,探班也正常。”
“他在旁边盯着,你拍戏不难受?”
“不会!”苏灵致拍戏多年,内心强大,不受干扰,“我专业的。”
秦深嗤笑一声,“你最好是。”
顾氏投这么多电影,顾臻连出品人都是第一次挂名,也是第一次探班,第一次在现场看演员拍戏。
八月天,室外温度38,热得要把人烤熟了,他西装革履坐在遮阳伞下吹着风扇都热出一层汗,那台大风扇就算对着他吹,吹的也是热风。顾臻脱了西装外套和马甲,交给一旁的徐飞,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仍觉得热。
苏灵致和秦深是古装扮相,为了显好看,飘逸,至少是穿了四层,层层叠叠,走戏时赵雪岚在旁边给她吹小风扇。
顾臻问,“她要热中暑,我唯你是问。”
张导,“……”
你有本事就当后羿,把太阳射下来啊,盛夏酷暑,是我要老天这么热的吗?
可他也有点心虚,下午三四点是最热的时,拍武打戏,的确非常折腾演员,他倒是能等五六点时再拍。可那时候日暮渐深,镜头效果不一样。这场戏,大概率要拍好几天的,他一点都不想拖,只能让演员们吃点苦。
张导过去,又和他们说了一会戏,脱离风扇他都快热成一团水,说了戏后迅速回到遮阳棚下,苏灵致和秦深又差不多走戏有半个多小时,其中有数次调整。
因为天气过热,苏灵致和秦深补妆,就补了三次,总算正式拍摄。
吊威亚足足有十几米高,几乎没什么防护,又很危险,顾总问,“剧组防护做的怎么样,摔下来怎么办?”
张导深呼吸,“顾总,多虑了呢。”
“是吗?没出过事?”
“工作人员会检查过很多遍,摄影师也会吊威亚。”
“我又不关心摄影师。”
张导微笑,“放心,安全着呢。”
“骑马戏也说安全,她摔了。”
张导被噎着,一口气闷在胸腔,不吐不快,心中默念三遍,金主不能得罪,金主不能得罪,金主决不能得罪。
顾臻看了一会,又有话说,“这么热的天,穿这么厚的戏服,又吊威亚,挂在半空硬晒几个小时,挺辛苦的。”
“她片酬四百万呢。”
“片酬我出的,左口袋进右口袋。”
张导血压瞬间狂飙180,深呼吸,再深呼吸,热气都被吸到肺部了,“苏苏当初集训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没喊过累。这部戏在盛夏拍摄,天天穿很厚的戏服,前段时间还穿貂,下了戏衣服都能拧出水,她也没喊过苦。摔了马,疼得当场晕了,在医院见到我又是嬉皮笑脸的,武打戏磕碰很正常,那天和武指对戏被剑打到脸,肿了两天,也没见她喊疼,苏苏其实很难吃苦的,你不要觉得她很娇气。”
顾臻脸色沉得难看,大夏天能降温,“这是什么值得你炫耀的事?”
张导,“……”
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点满意,可也没炫耀吧。
“她身体不好,体检报告各项指标一片红,怎么补都不管用。摔马不喊疼,热得昏眩不喊累,这正常吗?”顾臻语气淡淡的,“寻常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磕了点血皮就还疼,看见只蟑螂像见了猛虎,她不撒娇,不喊疼,不喊累,难道她是铁人?”
张导心里微微一怔,这年龄的小姑娘,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的,苏灵致又生了这么一张脸,被金主菟丝花般养着,性子必然很娇的。然而,苏灵致和他认识的所有金丝雀都不一样,他是真没听苏灵致喊过一句累,总不能是四百万片酬太诱人吧,昨天许警官给他发的照片,那项链就1.2亿美元。
这年龄从不诉苦,也不喊苦的小姑娘,必然是喊了苦,说了累也无人在意,渐渐的就变成一人硬扛。
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地走过一次又一次的苦难。
可以喊疼,可以喊累,可以撒娇,可以哭泣,这本该是普通人,面对苦痛最基本的权力。
拍摄已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