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曜过来。
今天上午邵家倒格外消停,人也不吵,狗也不叫。
林晃刚推开院门,漆黑的迈巴赫从坡底开上来,在邵家门外停住。
车后座开了门,一只黑色高跟鞋先踏下车,随之出现的女人气质知性,婀娜高挑的身材包裹在米色羊绒裙中,拿一只灰色手包。
邵明曜的妈妈么。
林晃正想瞄一眼正脸,副驾驶也开了门,跳下来一个十岁出头的半大小子,五官和邵明曜三四分像,婴儿肥还没消利索。
邵泽远从驾驶位下来,搂了一把小子,倾身对女人叮嘱道:“刺槿,待会儿心大一点。”
女人冷笑,“我和明宸是来给老爷子庆生,别人我们不担待。”
“没让你担待。”邵泽远声音很低,“你别挑事就行。”
“我挑事?”女人长眉一挑,“邵泽远,我是你明媒正娶,我家陪你开疆创业,我给你生儿传宗,你别把我说的像个上不了台面的泼妇!”
“知道知道。”邵泽远啧一声,揽着她的腰,“快进去吧祖宗,别让老爷子等急了。”
院门一开一关,把无
() 关人等都隔在大院外头。
林晃从门后出来,看着那黑漆漆的院门,莫名地觉得有些躁。
一下午,隔壁静谧无声,没有什么争吵,但狗也没叫。
寿宴是下午五点开餐,林晃等到四点五十,末了还是自己斟酌着在蛋糕上写了一行小字,装箱,系上条鹅黄色的丝带。
刚拎着盒子走到门口,隔壁忽然传来一声震天的碎裂响,像一股脑砸翻百十来个碗碟,满地都是割人皮肉的刀子。
林晃一下子钉在地上,心尖发颤。
隔过几秒,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外走。
刚到门口,隔壁院门猛地弹开,“咣”一声砸在门框上。
两家间衔接的栅栏都在跟着晃。
凶狠的狗叫划破长街,北灰该是被拴在了树上,嘶吼混着刨土声,像蓄势要把敌人扑倒。
邵泽远声音如钟,怒喝道:“狗崽子!你再说一遍!”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北灰喉咙中拖出压抑的呜噜声,那是犬类暴起伤人的前兆。
林晃一步跨过门槛,却见邵明曜就立在隔壁门口。
他张肩拔背,姿态倨傲,冰冷地看着院里。
“我再说一遍。这里是我家,你,带着你的人,给老子滚。”
“明曜!”邵松柏从里面出来,咳了两声,“大不小了,不许这么和爸爸说话!”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林晃清楚地看见邵明曜一愣。
那眉眼间绷着的冷傲气像是散了一瞬,他迅速低眸扯了下嘴角,自言自语似地重复道:“爸?谁的爸?”
林晃站在一旁,看那低垂的长睫细微地打颤,然而那道脊背依旧笔挺,连头发丝都支棱着,垂在身侧的大手握了拳,青筋骨节尽数突起,像终于要挣破少年的皮,露出獠牙来。
确实是狗崽子,是只狼狗崽子。
“邵明曜。”林晃叫他。
“畜生!”邵泽远一声怒吼。
林晃的声音被邵泽远的吼叫盖住了,邵泽远大步从里头出来,劈手就去拽邵明曜,“给我进来!还嫌丢人不够?”
真烦。
林晃很久没有这么烦躁过,他反应过来时,蛋糕盒被丢在门口,人已经绷紧双拳往邵家走去。
然而邵明曜忽然侧了下身,不着痕迹地后撤一步。
正抓他肩膀的邵泽远身子一歪,失重地往旁边倾去,一下子靠在门柱上。
“疯了!”邵泽远气得手抖,“畜生,你敢跟自己老子动手!”
邵明曜神色冷淡,扫了他一眼,“谁的老子?”
北灰突然安静下去,哧哧地喘着,像是累了,又像是被勒得喘不上气来。
邵明曜拉了一下衬衫,往后退一步,目光直洞洞地投向院里。
“是我搞错了,一屋子都是邵家人,这是你们邵家,我才是那个上不了台面,进不了户口,害怕所有人发现的,私生子。”
“该走的是我。”
邵松柏紧往外追两步,但无奈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只能沉郁地喊:“明曜!”
“生日快乐,老头。”邵明曜低声道:“和儿孙好好庆生吧。”
他说着转身大步就走,身长步阔,姿态依旧昂扬。
像裹着一阵飒飒的风,从林晃面前经过。
*
天黑了。
老院坡街安静祥和,坡顶邵家院里灯火通明,晃亮了一整条街。
坡底下,羊肠巷的接口还是黑黢黢的。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来,站在那一明一暗交界处,扭头往坡顶望。
邵明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
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手机隔几分钟就震一下,是三人小群。
【秦枝叶:老爷子的寿宴怎么样啦?喝没喝大啊?】
【鱼肚白:明曜不会陪爷爷喝了吧,不能沾酒就别逞强。】
【秦枝叶:放心吧,他自律着呢。】
【鱼肚白:爷爷要是没醉,我俩小辈上门说个吉利话?@sm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