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决定收回之前的话。
方文林很行。
行到他现在只能躺在竹制躺椅上晒太阳,还必须放个坐垫和靠垫。
“云老爷,”在云澜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的时候,一碗一勺被端到了他的面前,“汤好了,您喝一碗再睡?”
是覃迎春,乔胜的媳妇。
黄木托盘上头是一只润白细腻的瓷碗,里头是汤清如水的老鸭汤,飘着一点油花,丝丝缕缕的酸味光是闻着便让人口舌生津胃口大开。
也不知道方文林是什么时候起的,又是什么时候去把覃迎春给叫来伺候他的,等他醒来的时候,日头正烈,还未走出房门,覃迎春便从灶屋里头冲了出来。
先是端热水、递毛巾地伺候他洗漱,然后忙让他来这躺椅躺下,甚至贴心的提前放了软垫。
紧接着便给他端来了一碗金黄的臊子蒸蛋,也是用光滑细腻的直筒瓷杯装着的,蒸蛋滑嫩,入口即化,上头是炒的黑红油亮的肉末臊子,咸香与滑嫩在口中纠缠,让腹内空空的他眼睛都亮了。
接过瓷碗,相同花纹款式的瓷勺与碗底轻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老鸭汤汤底清爽,酸萝卜酸香适宜,暖胃又暖身。
“多谢。”
覃迎春接过空碗,忙摇了摇头,“云老爷不必言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应该是方文林特地交代过,覃迎春并没有以“奴”或者“婢子”之类的让云澜觉得不太适应和舒服的贱称来自称,而是用了“我”、“我们”这样的词语。
“这些瓷碗……”也许是阳光太温柔,云澜今日人有些软绵绵的,说话总是说些短句或半句。
不过覃迎春是能听懂的,“这些都是方老爷老早之前找瓷器店老板定制的,今儿才全部齐活儿给送过来。”
原来如此。云澜微微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覃迎春是个有眼色的,知道云澜这会儿是没有事情了,便识趣地端着托盘退下了。
新的主人家人美心善,光是站在一旁看着,即使是她,偶尔稍不注意,心神都会被勾走,更别提这里与之朝夕相处的另一位主人家了。
晃了下脑袋醒神,覃迎春不再多想,今日晚饭需要的食材都已备好,就等着热灶下锅,不过云老爷吃了不少点心,这会儿该是还不饿,估摸着是要等方老爷回来一起用膳。
云澜确实在想方文林,酸萝卜的味道不仅开胃,也让他混沌的脑子有了片刻的清醒,这会儿思绪就不由自主的与昨晚那“恶霸”挂上了钩。
这家伙自他醒来便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正想的出神,便听见覃迎春一句“方老爷”。
动作快于思想。
在大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偏头看见了自右而来的汉子。
捧着一大束花。
面容俊朗,身姿挺拔,表情肃穆。
云澜心想:方文林,看起来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太上来。
他看着他,他也看见了他。
然后,方文林笑了。
这一笑,方文林看起来和以前又别无二致。云澜不太明白,也无需明白,他也自然地跟着笑了。
后来云澜每每回忆起这一幕都会露出温柔的笑意,也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去描述那时的方文林。
那一大束捧花上轻下重、上散下聚、高低错落、疏密有致、动静相宜,一看便是找人精心设计过的,不是自家汉子胡乱买了一通之后包成的杂烩。
花束很大,很抢眼,但被身高接近一米九的汉子单手抱着又觉得正合适。
霸道总裁。
虽是俗气了些,但云澜想不到别的形容词。
即使汉子只穿着粗布麻衣,即使他大汗淋漓。
无香车宝马,亦无锦衣华服,但那一刻的方文林所展现出来的气势足以担得起那个俗气的形容词。
不过可惜的是,这种感觉只有那一瞬,下一秒,这汉子就露出了略显憨傻的笑容。
霸道总裁秒变青涩傻小子。
他笑着说:“澜儿,花。”
一大团花香扑鼻。
方文林双手捧着花弯腰递到他的面前。
他懒懒地抬起手,食指轻轻碰了碰娇嫩的花瓣,又恶作剧地点了点方文林的下唇。
这动作有些轻佻了,不过云澜的眼神和表情太过纯真,便不让人觉得轻浮。
奈何方文林是个轻浮的,他想一口叼住这顽皮的手指,用嘴唇亲吻,用舌头舔舐,让饱满的指腹由粉白变成艳丽的红。
好在他忍住了,因为身后还有其他人。
刀彪眼观鼻,鼻观心,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抱着红木盒子站在主人家身后当个背景板。
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山底。
幸好大嫂覃迎春过来解救了他。
覃迎春是个心思细腻的,端了凳子过来给方文林,免得主人家一直弯着个腰。
而刀彪也得令放下东西下山去。
云澜的视线落在红木盒子上,眼神询问方文林这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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