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先不看景佩珠这带着些稚子心气的报复,只说那黎诚两日前离了潭城,却并未直往洛阳去。
而是先在并州滞留了一阵,检杀了一阵离群的匈奴,将自己的次要任务“人屠”进度往上拉了一拉。
只可惜游离的匈奴骑兵越来越少,最后甚至半天也找不到一个。
他莫名有种预感,这次去了洛阳,或许这次的历史行走就要结束了。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现在是304年,已是正史里八王之乱的尾声,司马家最后握着实权的王仅剩河间王司马颙和东海王司马越两人。
在正常的历史里,有人将东海王司马越击败河间王司马颙,毒杀晋惠帝司马衷,扶晋怀帝司马炽上位视为八王之乱的结束,有人将司马颙被掐死绝后作为八王之乱结束的标志,其实都无所谓。
总归是两者一方的败亡。
而这次司马越赶往洛阳,和司马颙将正面对上,这场司马杀司马的大戏将要迎来最后的结尾,洛阳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任何一点火星都能将它引爆。
就是先不说这边司马越与司马颙这跨越十数年的八王之乱最后决胜,司马越在山神口中是他的弟弟,二者间必然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
甚至这些之外,还有失乡伶与人神第七面相的孕育。
这三者间又有着难以言喻的关联,山神、司马越、司马颙、还未生诞的第七面相,之间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连着。
黎诚毕竟没有参和进这破事里,具体有什么关联他也不敢妄下定论,目前唯一暂时可以确认的是,司马越想要成为面相。
或许也正是因此司马越才会提前入京。
可黎诚又没得选,在桃花源口犹豫那一下,他其实已经没了反悔的机会,被卷进了这场漩涡里。
……
越靠近洛阳,越是肉眼可见地繁华了起来。
尚且没到洛阳,洛阳的官道旁就已经出现了不少供人歇脚的亭子与客栈。
黎诚随便挑了家,点了些菜,流着口水的吴桐大口大口吃着,被景珏养叼了胃口的她一路上只能吃些干巴巴的玩意,黎诚忙着追杀残存的匈奴,又不乐意浪费时间开火做饭。
想到这里的吴桐含泪啃着烧鸡大快朵颐。
正吃着,忽地听见外头传来些杂乱的喊声,道是司马家谁谁谁又入了洛阳,紧接着便是一阵惊呼声,有人说着司马家这人干了什么什么事,大多是些八卦新闻。
黎诚淡然听着,从细枝末节里猜测着每个人的性格。
这些日子黎诚听得已经够多了,司马氏似乎有意将分散在各地的族人召回来。
黎诚猜测,能让一个掌握皇权的家族动如此大的阵仗,绝对是与第七面相的生诞有关。
一想到这黎诚就想早点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嘛。
但是黎诚也清楚,自己就是想走也走不掉,既然答应了龙主,接受了他的馈赠,就要老老实实付出代价,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面前正库嗤库嗤啃着烧鸡的吴桐呼地抬起头来,嘴角还带着油光,妖冶的竖瞳一闪而逝,黎诚心里明了是龙主又苏醒了过来。
“我已能感受到我弟弟了……他离我越来越近。”
“你且放心好了,我和我家兄弟的纷争不会把你卷进来。”
黎诚只是默默点头。
一眨眼,面前的山神龙主又变回了那个喜欢叽叽喳喳的小女孩,只是晃了晃了脑袋,又开始啃起了烧鸡。
吴桐不明所以地看着黎诚,嘴里不停又咬了一口烧鸡,把嘴塞得满满地说话了:“你也要呲吗?”
黎诚翻了个白眼没理她,小女孩又啃得起劲起来。
龙主不知道的是,黎诚虽在这里发愁,还真不是因为接下来的洛阳之行。
而是因为吴桐。
黎诚其实很少有朋友,十几岁就给纽约警署打工,和同龄人没有交集,后来更是直接被软禁掌控,更别提人际交往了。
所以他在京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与有了些友人之情的樱子的告别,不知道该怎么和人交友,他和任何人的交往都建立在利益之上。
利用樱子、利用角本英姿、利用武田五郎、利用友近学,一切都是利用,只是黎诚有几分良心,对自己利用过的人会有所报偿。
真要问他谁是他的朋友,他憋个半天大概都没信心下定论,即使他能看出许多人很相信他。
而在这纷扰乱世,能有这么一个天性简单的小女孩陪着,对黎诚而言还是颇有几分安慰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小女孩烦归烦,但好歹也跟着黎诚这么久了,路上当个聊天的伴,说没有任何感情,倒也有些冷血。
又叹了口气,黎诚摇摇头,不去多想这没有答案的问题。
正想同吴桐说些什么,忽地看见门口走过来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桌一桌讨着什么。
仔细看看,似乎又不像是个乞丐。
袍子没破,虽然消瘦了些,却也没面带菜色,似乎只是个不注意卫生有些脏兮兮的家伙。
那袍子被遮掩在污渍下的形制夸张又吸引人眼球,这男人恰巧在上一桌尬笑两声,局促地朝黎诚走过来,笑着冲黎诚拱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