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不惧一死。”李景珑丝毫不让,反道,“活着却总也有活着的念想。自己勘破生死,与被你一刀斩死,终有不同,是也不是?”
刘非眉毛微一扬,答道:“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从前的一位老朋友。”
李景珑一怔,刘非沉吟,说:“叫什么来着,一时间竟是忘了……姓李,好像是叫李广,对,李广!”
李景珑:“……”
刘非:“二十年前,你们还有首诗,叫‘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正是应了那句生死之约,我才追随于鬼王,在雅丹驻军,一驻就是近九百年。”
李景珑难以置信道:“为什么?!”
“守长城。”刘非换了个姿势,随意地倚着,长发披散,出神打量杯中酒,又说,“没想到竟是不知不觉,做了一场浮生大梦……”
是时鸿俊回来了,坐到李景珑身边,听到后半句时,忍不住问道:“你做了什么梦?”
“梦见我的妻子。”刘非出神地说,“想必此时她早已成了白骨,也已投胎转世,梦见我与她的初遇,在上林苑中……”
鸿俊突然间想起了自己做过的那个梦,梦里他在百花盛开的园中,转头看见了长廊内经过的美貌女孩。他的双眼,看见了刘非的梦境,这是怎么回事?!
鸿俊还未问出口,李景珑却道:“既守护长城与玉门关外,为何又攻打塞内百姓?”
“我不知道。”刘非缓缓摇头,说,“原本我们每十年一次醒来,前往沙洲莫高窟,觐见鹿神,却没想到……这次醒来后,雅丹王墓中却来了两名访客……”
“等等!”李景珑震惊道,“觐见鹿神是何意?”
此时,刘非似有所感,抬头望向房外。
夜幕如墨,几声鸦鸣远远传来,刘非说道:“也快子时了。”
说毕起身,有士兵慌张冲来,喊道:“不好了!大将军服了那药之后,就、就……”
“不碍事。”刘非走到门外。
是时乌云在风里散开,现出天际一轮明月,腊月十五,满月银光洒向大地。
刘非站在厅外,一身黑红战袍,披洒着明月光辉,左手持酒碗,右手解衽,现出伤痕累累的左胸,他的左胸上,有一个明显的创口。
他以手指伸入那创口中,两指一挟,再一抽,清响声里,拽出了一枚墨绿色的内丹!
内丹在鸿俊惊讶的眼光中光芒四射,旋即刘非将内丹浸入了酒碗之中,月光照耀之下,酒碗发出荡漾的绿光。
“遂古之初,谁传道?上下未形,何由考? ”
刘非漫不经心,稍举起碗,又到:“冥昭瞢暗,谁能极?”
“生死漫漫,借天地之力,炼万亿英魂于地底,归我一杯浊酒中……去!”
刹那天地间仿佛发生了极其诡异的变化,躺在榻上的莫日根、哥舒翰,校场上濒临死亡的将士,额头现出光点,飞越这明月之夜,形成一道如玉带般的银河!
“黎明星!”
“大将军——!”
所有中了尸毒之人同时停下了呼吸。
鸿俊与李景珑充满震惊地看着这一切,那一刻,鸿俊感觉到在刘非的酒碗中,有着一股超越了生死的强大力量,正在干扰天地中的灵脉之力!光点本该飞往天脉,却在尸王内丹的法力下一收,聚入酒碗之中,如同一个浩渺壮阔的宇宙!
这是鸿俊第一次窥见生死之境,这场面,也许他这一生也无法再忘却。
紧接着,只见刘非左手持碗,右手手指浸入碗中,朝天空一弹。
“敬这浩浩苍天,万象幻化之初。”
再朝大地一弹。
“敬这神州沃土,众生归寂之末。”
紧接着,刘非潇洒至极地一撒手,将整碗酒“哗啦”一声泼了出去,同声喝道:“敬这大千世界,碌碌众生,回魂!”
内丹“唰”一声发出强光,飞速旋转,“唰”一声将那万点魂魄随着旋转全部洒了出去!
已停下呼吸的莫日根蓦然睁开双眼,如被惊醒般剧烈喘气!
哥舒翰胸膛起伏,双眼一睁。
校场上,士兵们惊慌大喊。
“活了——!”
“醒了!醒了!”
“活过来了!”
鸿俊看得头皮发麻,未知世间竟有此壮丽玄奇之术!
“我不教你。”刘非似乎早已知道鸿俊要问什么,答道,“此法乃是逆天之举,若非我等身受永世诅咒之人,无人能用。”
说着刘非抬手一招,内丹回归手中,他便填入胸膛,转身回归座上。后院中传来陆许的欣喜大喊,莫日根快步进了厅堂,鸿俊大喊一声,冲上前抱住了莫日根。
莫日根惊魂未定,打量刘非,刘非却只淡然一点头,李景珑忙一整武袍,说道:“谢刘将军。”
莫日根看情形便知是刘非救了所有人性命,沉声道:“谢了。”
刘非答道:“此事因我而起,也总归由我施为,中途为你们添了这许多麻烦,何必言谢?”
莫日根一连数日并未进食,鸿俊忙去找人要吃的,这时将军府外已乱成一团,哥舒翰醒了,又有快马前来传讯,秦亮及节度副使王伦俱已康复,李景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