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师们各自四散, 虽不在他们身周,却仍充满了警惕,预防旱魃随时暴起。陆许站在河谷畔的废弃民房外, 莫日根在旁洗澡,远远地看了一眼。
“不会有什么事。”陆许道, “我用梦境让他稍稍安定下来了。”
陆许的梦是对付尸鬼一系的最好手段,昔时陆许被心魔附体之时, 自战死尸鬼王以下,鬼族几乎毫无反抗之力,沉浸在他的噩梦里。用同样手段, 让旱魃做了整整一天的梦, 哪怕是这等强悍大妖怪,身上戾气亦被洗脱了不少。
“谈谈罢。”李景珑认真道, “你我素不相识, 出行前战死尸鬼王还指点我等迷津,抵达咸海后须得朝你求助,为何你一言不发就攻击我们?”
鸿俊递出一片战死尸鬼王交给他的勾玉, 旱魃只是看了一眼,那干枯的脸上便抽搐起来, 带着莫名的意味。
“是他?”旱魃身形极高, 此刻被捆妖绳绑缚着, 瘦削枯槁的双腿只能略略张着, 胸膛漆黑干枯的皮肤贴在肋骨上, 鸿俊突然发现了一件事——他没穿衣服, 是一具裸体男尸。
李景珑道:“鸿俊哪里得罪你了?”
“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旱魃恢复了冷静,兴许是知道自己眼下挣不脱驱魔师们的控制,不再像先前般嚣张。
李景珑也不瞒他,将寻找法器之事约略交代,又厘清了阿泰与阿史那琼回往怛逻斯的经过。旱魃一语不发,只沉默听着。
“你就是新任妖王。”旱魃沉声道。
鸿俊点了点头,说:“前辈,我……”
那一刻,旱魃蓦然暴起,李景珑瞬间道:“当心!”说毕如疾电般挡在鸿俊身前,说时迟那时快,旱魃露出尖锐牙齿,就要咬上鸿俊咽喉,幸而李景珑反应更快,蓦然推开鸿俊,饶是如此,旱魃的利齿仍在李景珑手臂上一划,顿时鲜血淌出。
旱魃有数千年修为,捆妖绳竟是有些困不住它,一身尸毒更是了得,李景珑手臂见血,瞬成黑色,鸿俊这一下被激怒了,蓦然暴起,一拳狠狠揍在旱魃脸上,将他揍得后仰,摔在地上。
“我究竟哪里招惹你了?!”鸿俊吼道。
李景珑一时脚步踉跄,众驱魔师听得鸿俊怒吼声,瞬间围聚过来。陆许要再以梦境之力让旱魃睡会儿,李景珑却摆手示意不必,鸿俊马上给他解毒包扎,李景珑却道:“都回去。”
旱魃竭力坐起,定定看着李景珑:“你们还想杀多少妖族子民?”
李景珑一怔,鸿俊道:“我是妖王!怎么会杀自己的子民?”
“当真如此?”旱魃一双眼中充满了仇恨,说,“那么巴山之蛇,又如何作解释?”
鸿俊顿时语塞,反而是李景珑解释道:“巴蛇与鸿俊的父亲——孔雀大明王素有恩怨,这是私怨,妖族内部私斗,岂可一概而论?”
“你是本族叛徒。”旱魃凝视鸿俊,缓缓道,“你与狄仁杰后人狼狈为奸,卖族求荣!假以时日,中原妖族势必万劫不复!”
听到这话时,鸿俊怒意更甚,正要出言反驳,李景珑却一手按在他的膝头,示意他冷静点。
“有人在挑拨离间。”李景珑沉声道,“谁朝你通风报信?”
旱魃只是冷笑一声,鸿俊听到这话时,瞬间想起青雄在圣地中的态度,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恐惧。青雄想趁他们离开中原时,借旱魃之手杀死自己?
“这不可能……”鸿俊想到此处,顿时背脊发寒,一时天旋地转,无措之至,他定了定神,朝旱魃说,“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前辈。”
“我现在被你捆着。”旱魃冷笑道,“你若当真将我视作前辈,便是如此待人?”
鸿俊自然不可能解开他,否则后面打起来没完了。
“谁告诉你我是叛徒?”鸿俊沉声道,“说!”
李景珑等人常将鸿俊视作小孩儿,平日里朝夕相处,更从未把他当妖王看待,直到这一刻,鸿俊发怒时竟隐隐有股王者之威,他的气势散发开来,凤凰、孔雀的妖力竟是朝旱魃形成了压迫感!
旱魃虽是上古时便已出现的超级大妖怪,却终究未受过天地册封,面对龙凤麟龟时仍逊了半截,尤其凤凰,那真火之力更时时压制着他的气焰,他顿时不受控制地往后一仰。
在面对比自己更高阶的妖怪时,那种恐惧纯粹出自本能,由不得修为与脾气决定。
“不知道。”旱魃竭力控制住自己,不露惧色,然则那嘶哑声音中所带的震颤却出卖了他,“你们中原妖族派出一名信使,告诉我巴蛇已死,新任妖王与驱魔师勾结,欲将本族赶尽杀绝……”
鸿俊沉声道:“信使呢?”
“走了。”旱魃道,“还提醒我,若想重塑肉身,便需吞噬你血肉,只因你身上有凤凰留下的力量……”
李景珑道:“信使是哪一族?”
旱魃答道:“夜中我在棺内沉睡,未见其人。”
鸿俊深吸一口气,收起威慑妖力,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已不想再多解释,起身离开。
驱魔师们注视旱魃,便各自散了,留下李景珑与旱魃沉默相对。
月亮升起来了,在这一望无际的河滩平原上,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