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有何可议?”堂间,苟胜的直系下属,军主苟旦环视一圈,气势汹汹地道:“龙骧将军既去,自当由二将军继位,某实不知,还需讨论什么?
族里军中,以情以理,论德论才,难道还有比二将军更适合继承将军遗志的人吗?”
苟旦此言落,满堂侧目,其话里话外之意,可谓明矣,显是将苟政排除在继承之列,甚至可以说没将苟政放在眼里。
很快,众人的目光便又都从苟旦身上转移到苟雄与苟政兄弟俩,观其反应。只见得,苟雄眉头紧蹙,额间就仿佛凝结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而苟政呢,则表情淡然,他不意外苟旦的态度,那是大兄苟胜的死忠,西归将士的一员,支持苟雄上位,并不值得奇怪。相比之下,这个粗鄙武夫,发表这样一番意见,此事本身反而要让人诧异一些。
但是,苟政可以不作话,他的死忠部属,却不能不替其发声,以免被苟旦之流带歪了。率先发表意见的,便是苟安,只见轻咳一声,肃然道:
“二将军威望德行,的确让人敬佩,但今日所议,不只是苟氏之主,更是三军之帅,除了德行,还需非凡之胆识与谋略,有临敌决断、随机应变之能,足以率我等力拒羯赵,化险为夷!”
“难道二将军,就没有此等胆略与才干?”听其言,苟旦当即反驳道。
“二将军自是当世豪杰,然奉立主帅,还当选择最英明贤能之主!”苟安以更强势的语气压过去。
紧随其声附和的,是丁良:“放眼三军,能有足够统帅、谋略与眼光,带领我等在羯赵剿杀下破围而出,转危为安,舍三将军何人?”
丁良此言,也是一点都不掩饰了。对此,苟旦旋即以一种怀疑的语气道:“月前,梁大将军以十数万之众,尚且被赵军一击而破,而况如今这区区残兵,流落至此,何来如此大口气?”
闻之,丁良冷冷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如此败绩,焉敢拿出来说道?某只知道,你们这些人,若无三将军冒死引众东援,早在昨日,便尽为赵军斩杀!”
一听这话,苟胜另外一名部将苟须,忍不住站出来,双目通红,恶狠狠地瞪着丁良,声音却明显直接冲苟政去:“若无大将军蹈死赴难,直面石闵,以命相搏,毁其将旗,尔等又如何能于今日堂间,说长道短?”
苟须是有愤怒理由的,他就是最后随着苟胜冲锋的两百壮士之一,那两百来人,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九人,并且人人带伤。
不管是冲着对苟胜的忠诚,还是本身的经历义气,都不容许旁人诋毁他们的牺牲与奉献。
“这是苟氏的事,谁允许你这胡奴贱人,上得堂来,狂言造次?”见苟须发作,苟雄的心腹部将苟起也忍不住了,起身怒道,直接带上人身攻击。
显然,这一干苟氏族人、将领,不敢直接针对苟政,但将所有的不服与异议,都发泄到丁良这个“狗腿子”身上了。一时间,丁良也有些招架不住。
“够了!都给我住嘴!”这个时候,一直拧眉不言的苟雄终于忍不住了,暴喝一声。
苟雄一发作,堂间顿时安静了下来,不管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都将目光投向他。而苟雄缓缓起身,面色阴沉,胸腔之中就仿佛积攒着一团怒火,直接爆发出来:
“尔等想做甚?是欲离间我兄弟关系?大兄就在这里,尸骨未寒,当着他的面,尔等就欲分裂我苟氏,分裂这数千部曲吗?”
面对苟雄的这一番质问,开言的几名苟氏将校,都不禁面带愧色,垂下头来。别的不说,苟胜在这干苟氏族人部曲心目中的地位,是绝对的,唯一的。
将这一干人等震住,苟雄又转过身,看着仍旧挺身端坐在那儿、不发一言的苟政,言语间也带上了几分怨气:“元直,你就没有意见要发表吗?”
面对二兄那几乎凝为实质的目光,苟政方才“醒”了过来,抬眼看了看苟雄,又缓缓环视一圈,特别在苟旦、苟须、苟起几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沉沉地道来:
“二兄所言,亦是我心声。为今之计,唯有我兄弟齐心,部曲协力,方可于羯赵兵锋之下,争得一丝生机。因此,再敢间我兄弟关系,乱我部曲军心者,不论何人,都是我生死仇敌,三军当共击之!”
苟政此言,杀气腾腾的,比起苟雄以恩义感召,这种以威权挟制,震慑力似乎要更足一些,因此,堂间众人,无不凛然。
苟安、丁良以及若干苟政部属,赶忙拜道:“诺!”
其余人等,纵然心头不忿,在苟雄、苟政两兄弟相继表态之后,也都消停了。
“至于二兄与我,谁继主帅之位,正需听听诸位想法,尽可畅所欲言。
在座各位,都是我们这支军队的骨干、基石,只有你们心安,未来方有希望可言,否则,依旧前途渺茫!
不过在此之前,苟政有一言望诸位谨记。苟政眼里,无亲疏之别,更没有什么苟氏与外姓之分,只有共患难、同生死的手足兄弟。
今后,如再有以姓氏族部之别,攻击袍泽,离心惑众者,必治以乱军之罪!”
言罢,苟政即拔出腰间佩带的一把长剑,狠狠地扎在县堂并不算结实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