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索性报警,但那时的刑法系统并不完善,被判定只是普通的夫妻之间正常的争吵,民警调解一番,便让他们离去。
被拖回家后的翟西玉又被姜磊暴打一顿,警告她再敢报警,那就别想活了。
后面男人每逢不顺心,拳脚便又落到她的身上,翟西玉只能被迫承受。
翟西玉后来又尝试过偷偷报警,无一例外只会承受更严重的家暴。
翟西玉褪去了当初的青涩,被生活和男人的折磨失去了总带着希望与光芒的眼神。
苦苦忍受四年,终于在一个夜晚,翟西玉捏着省吃俭用偷偷攒下的钱,头也不敢回的逃离了她和姜磊的出租屋。
她没有学历没有正经工作的经历,翟西玉被拽进了那个昏乱混沌的泥潭。
自然而然也认识了搬过来没多久的谢成。
在一年时间里,姜磊还是找到了躲在煤坪旧院里苟且偷生的翟西玉。
姜磊手刚要落到翟西玉的脸上,被谢成拽住了手腕,他冷冷道,
“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长期泡在烟酒里的中年男人哪里是年轻气盛的青年的对手。
他恶狠狠朝翟西玉放下狠话,善不罢休的离开了。
接下来几年,姜磊来找过翟西玉很多次,恰好谢成都在,他都没能得手。
直到今天……
临走前谢成问了问警察,“那个男的怎么处理,还有玉姐的医疗费,他又打算怎么办。”
警察无奈摇头,“我们查过此人,他就是个老赖,身无分文,我们也没有办法,至于处理,会判处三年有期。”
“就三年?”
谢成皱眉,玉姐都快被那个男人打死了,就区区三年?
“法医鉴定过,她身上并没伤中要害,属于轻伤二级,只能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不能加刑吗?”谢成不死心的追问,他不懂轻伤的判处标准。
“不能,”警察摇头,他做不到私自修改法律。
————
他那天按例去收费台缴费。护士抬起头,诧异的问,“你是十四病房二号床的家属?”
谢成点头,“是的。”
“二号床的病人跳楼了,大约在半小时前,我们去救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护士遗憾的告诉他。
“什么?!!!”
谢成一时没反应过来,嘴里反复咀嚼这句话,心里那座好不容易堆砌的城墙猛然坍塌,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选择了轻生——
唯一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也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良久,谢成喉咙酸涩,哑着声音问护士,“她现在在哪儿?”
“因为联系不到她的家人来认领,所以暂时停放在太平间。”
“麻烦带我去认领吧。”
医院的灵魂大多聚集在太平间,也被称为往生室,意味灵魂脱离恶业业力束缚获得新生。
那是生者与亡者的隔离线。
进入太平间,谢成打了个冷颤,视线停留在离得最近的一个架子上。
架子旁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的名字格外显眼:翟西玉
尸体用白布盖着,凸起一片,隐约能看见落在在白布外的一缕发丝。
谢成望着牌上的名字沉默了很久,他手指揉上微微发疼的额角,问,“我现在能领走吗?”
“你有什么能证明是死者家属,然后签了字就能领走,”护士告诉他。
证明?
他头更疼了,“我和她没有直接的亲属关系,没有证明。”
谢成声音很闷,他自小被卖给老头后,很少流露感情,对于亲属什么的,他感到十分陌生。
“这个……恐怕不行,没有亲属证明不能领走,”护士遗憾摇了摇头,
“出去吧,太平间不适合生人待太久。”她提醒谢成。
“怎么样才能认领?”
“亲属,把她亲属找来,不然超过停放时间,无人认领的尸体医院会合理处理。”
谢成快步踏出医院,头痛欲裂的差点站不住脚,仿佛脑内有数根针狠狠刺进他的神经。
他半靠在柱子旁,此刻管不上戒烟的冲动,右手在裤袋摸索好一会儿,拿出打火机和烟盒,抽了一根烟叼在嘴边。
谢成萌生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那种与老头死后的感觉截然不同,他想帮翟西玉找到亲属。
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太平间,好孤独。
死前没有一个人记得,他怕以后不小心忘了她,死后就没有人给翟西玉烧香。
玉姐曾在一次吃饭时跟他说过,自己母亲去世,爸爸伤心欲绝,但半年不到就再娶了一个女人,她一气之下,才离开了家乡来京城。
他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缭绕在唇齿间,烟圈一串串隐入消失在空中。
聊城安马镇
玉姐嘴里的家乡应该就是这,住址在安马村164号。
六年前发展滞后的安马镇被政、府整改,如今成了有名的古镇旅游景点。
谢成除了兜里几包雄狮,什么也没带。
六个小时的硬座,让谢成险些没站起来,他扭了扭酸涩的脚踝,随着拥挤的人群下了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