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阶段,不同阶段都有不同的恩人和朋友,恩情需要牢记一生,却不能把自己应该还的恩情绑架到另一个恩人身上,赵学川饱读诗书,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薛川笑了笑,干裂的双唇也因此又渗出血来,看着陛下心疼的擦拭自己双唇,他很想再握一握她的手,但可悲,如今唯一有知觉的手也抬不起来了。
“陛下是秦国的主人,凡事都该以秦国之兴盛存亡为出发点,赵学川之事,已经拖延了太久,也占据了您太多的心血,不值得。”
“子非鱼,焉知不值得呢?”
强忍的哽咽更添悲伤,白胜男俯身握紧他冰凉的手贴在脸上,夺眶的泪水刚好滴入他的眸子里。
朦胧的视线中,高高在上的君王仍旧是当年那个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的小女孩,她双眸红肿,却不减倔强,她对自己说:“薛川,你若胆敢把本宫哭的事说出去,本宫就杀了你!”
白胜男还是储君的时候,每逢春日细雨时,没有课业的她都会拉着薛川坐在廊下看雨水滴落在池塘的点点涟漪,她将之笑称为“无蛙自产蚪”。
今日之小雨虽没有往日的欢喜之气,但白胜男还是自私的想让他多陪自己一会儿。
徐名越背着薛川朝两人常去的昭阳殿湖边凉亭,白胜男则拒绝了侍卫的帮助,一路踮着脚给两人撑伞。
路上她望着薛川的侧脸,有说有笑的讲着儿时趣事。
薛川也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脸颊上飞扬着笑容,黑暗冰冷的心里升起了旭日。
昭阳殿湖边的凉亭里早已准备好了一张藤椅,薛川半躺在藤椅里,白胜男为他盖上锦丝绸缎的薄被,又掏出帕子擦了擦他脸上的雨水。
徐名越和依卢支起围炉,将红枣、柿子干等放到围炉旁边,又把薛川喜欢的云雾白顶茶放进茶炉里,随着炭火温度的渐渐升起,凉亭中肆意着茶叶的清香和干果的甜腻。
白胜男指着湖面上的点点涟漪对薛川说,“你看,无蛙自产蚪,一圈又一圈的,像那重峦叠嶂的山峰一般,涟漪叠着涟漪,成串成群,好生热闹。”
耳边的她故作幼时聒噪,面上的笑容中却带着几许伤神,在薛川眼里,她还是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储君白思兰。
只是可惜了,自己不能再保护她,也没办法替她将韩国遗民的叛乱全部按下。
“薛川,你听不听琴?我弹给你听好不好?”
白胜男摆摆手示意依卢去拿琴,自己则蹲到他身边轻声道,“你不是说过,雨打湖水的声音伴着筝的声音似仙乐美妙吗?我刚想到一首曲子,叫《半山听雨》,很适合现在的情景,等下我弹给你听。”
徐名越早就听爷爷说陛下对薛川不一般,前些日子稍有领略,今日更是领略个彻底。
普天之下,能让陛下为之撑伞、照顾、弹琴的,恐怕也只有他薛川一个了。
琴声响起,他情不自禁的想起卫元庭,那个处处不服输,想学弹琴但五音不全,只能被二哥卫元晔抓着手指学弹琴的女子,嘴角微微扬起。
薛川听姑姑说,自己抓周的时候,没有选择佩剑、毛笔之类的东西,更是对明晃晃的大印不屑一顾,而是一屁股坐到了筝上。
许是因为这份选择,他自小就通音律,尤其弹得一手好筝,为此父亲还重金为自己求购了一架好筝。
自己到刘氏做质子的时候,所带物品极少,却如何也不肯割舍那架筝,后来兵变动乱,自己逃出刘氏,也不知道那架筝如何了。
一曲毕,白胜男又将筝抬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指轻柔的流淌着无名的乐曲。
薛川瞥着她的眉眼,嘴角弯了又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