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俊彦怎么了,怎么就被停职在家了!”温老夫人进门就直接问道,神色间满满都是惊慌。
她好似格外被岁月优待,两三年过去,依旧是柔弱天真的模样。
此时,穿着一身素色衣裙,斜斜挽着发髻,插了一只白玉簪,衬得肤色柔滑,不见皱纹。
这哪里像五十多岁的妇人,说四十也有人相信啊!
温老太爷当初就是爱她这般,才把人娶进门。
结果,过日子需要的是一个贤妻良母,不是整日抱着话本子伤春悲秋的“少女”。
人情走动,孩子教导,当家理事,事事不成。
就说今日这样的时刻,当家老夫人难道不是该震慑奴仆,稳定后宅吗?
结果,这般急慌慌,哭的眼睛通红,有什么用?
还指望谁哄她不成?!
温老太爷心里厌烦,直接摆手撵人,“你赶紧回去,看你的话本子吧,家里的事你帮不上!”
温老夫人也不觉得被嫌弃,以为是丈夫心疼她,扯了帕子呜咽,“老爷再是心疼我也不成,儿子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能坐视不理?!
“我要去找青林,让他给想办法,他怎么能因为几块墨,就把俊彦害成这样!”
文俊彦听得这话,立刻抱了母亲哭诉开了,“娘,老二实在是太心狠了。
“那个安阳县令是他的同窗,事情本身也压下去了。如今又被他挑起来,就是想害死我,他看不得我在爹娘身边尽孝!”
门口的长随压低了头,听得嘴角抽动。
这几年,大老爷进后院给老夫人请安的次数,一巴掌都数的过来,而且每次来请安都是为了找老夫人要私房银子去挥霍。
如今说“尽孝”俩字,真是自己都不嫌寒碜!
温大夫人好不容易把婆婆撺掇过来,这会儿也是跟着对老太爷说道:“父亲,二弟一向孝顺母亲,不如我陪母亲去碎金滩走一趟?
“二弟就是对家里有再多不满,也不至于同母亲发火儿。
“另外二弟和弟妹生了一个小闺女,我准备了一些东西,正好一并送去。”
温老太爷想起倔强的次子,眼底闪过一抹恼怒和不喜,但再看看丧家犬一样惊慌的大儿子,他到底还是点了头嘱咐大儿媳,“你陪着你母亲去一趟吧,记得好好劝劝老二夫妻俩。
“就是对家里再多误会不满,这几年也该消气了,只要他们回来磕几个头,还是可以重新认祖归宗的……”
温大夫人瞳孔缩了缩。
心里实在不愿意老二回来分家产,但眼下还是救自己丈夫要紧!
她方才偷偷派人问过了,若是丈夫的罪名坐实,罢官都是轻的,起码还要加五年苦役!
丈夫若是去服苦役,这个家就要散了……
温老太爷见儿媳没有反对,也松了一口气。
老大显见是废了,温家以后的荣华富贵,还是得寄托在老二身上。
先让老二重入家门,其余的可以慢慢再商量。
这般想着,他就扶了头,吩咐道:“去请大夫,我头疼,想要呕吐。”
温大夫人会意,高声吩咐奴仆,赶紧大张旗鼓去请大夫来。
温俊彦也是嘱咐道:“多找几个大夫,一起会诊才好。”
只有温老夫人,含着眼泪,扑过去握了老太爷的手,一副天塌下来的惊慌模样。
旁人还没如何,她就差点儿要哭晕过去了……
都说人少好吃饭,人多好干活儿,碎金滩里,众人齐心协力只为了建几间罩房儿,速度自然是一日千里。
这才多久啊,新房子的地基已经打好,开始砌墙了。
新都这里比李家原本居住的北地,要南移一千多里,气候暖和很多。
所以,墙壁不必太厚,半个下午就起了大半人高的高度。
温先生和李老二从城里,照旧到工地转悠了一圈儿,出来的时候,正碰到温夫人抱了月牙儿,温先生就赶紧把闺女接了过去。
温夫人笑道:“婶子留咱们吃饭呢,你回家换件衣衫就过来吧。”
“好啊。”一家三口走了几步路,就进了自家院门儿。
琼嫂子看出主子们有话说,他就引着月牙儿去洗手。
温夫人帮着丈夫换了家常的石青夹棉袍子,多打量几眼,忍不住欢喜。
所谓相由心生,这几年日子和顺,特别是生了月牙儿之后,丈夫早年累积的郁气彻底散尽了,如今眉目舒展,越发儒雅稳重了。
但想起一事,她又有些担心,瞧着屋里没有外人,就小声问道:“师兄,温家那边怕是要来兴师问罪吧,到时候要怎么应对?”
“温俊彦肯定是不想罢官!”温先生冷哼,连一声大哥都不肯称呼,“父亲重颜面,不会过来求情,温俊彦也要闭门思过,所以一定是我母亲和大嫂过来说情。
“我若是不在家,你就说一切听我的,然后同我娘多诉苦,我娘没有主意,也不会用长辈身份压你。”
温夫人叹气。
他们夫妻对上温家真是尴尬。
论起血脉,亲的不能再亲。
但当初大难临头,温家做的又太冷漠太狠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