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萝说做就做,白日里除了用饭就没歇过手,紧赶着做出一对护膝。
京城地理位置偏北,眼下虽是初冬,天气却冷得厉害。沈长宴身为武将,掌管京城内巡防安全,经常在外行走,有了这样一对护膝冬日也能好过些。
这份礼物算不得贵重,却用了十足的心思。
毛料和针线都是嘉萝让流云用自己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外出采买的,十两银子花出去,只换来一截好布料,将将能做一对护膝。
流云心疼得不行,嘉萝却连眼都不眨,摸着油光水滑的毛料笑得眉眼弯弯。
嘉萝这副样子,流云看了心里不落忍。不由后悔自己多嘴,纵然姨娘拿出全部家当给侯爷准备礼物,侯爷也不见得领情。
侯爷那人年少时是个好相与的,沈家罹难后彻底变了个人,连她们这些自小近身伺候的人靠近侯爷也需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也是糊涂,非要姨娘去讨好侯爷。
只是侯爷实在可怜,家里冷得跟冰窖似的,她才想着让姨娘多关心照顾侯爷。
可姨娘也是个可怜的,流云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麻烦你把护膝送到侯爷处。”嘉萝看向流云,对待她十分客气尊重。
“姨娘既然做了,不如亲自送给侯爷?”流云提议道。
嘉萝摇摇头,“不用了,东西到了就行。”
流云忍不住继续在心里叹气。
得,姨娘是个实心人,做了事却不懂得邀宠,少不得要她从中斡旋。
小丫鬟一脸凝重走出房间。
眼见流云被嘉萝忽悠瘸,爆爆忍不住翘尾巴,“阿萝你是想拉拢她效忠你吗?”
嘉萝好笑地捏住爆爆的尾巴,“我不需要她效忠,只需要她对我偏心一点。她偏向我,上传的消息就利于我,总有一天那些消息会帮到我。”
爆爆似懂非懂,脑袋埋进嘉萝怀中乱蹭。
嘉萝一边给爆爆顺毛,一边透过系统实时面板观看沈长宴的动向。
此时的他正坐在高堂之上,手里拿着一本兵书,神情十分专注。
他一大早就去上朝,安排自己的人弹劾昨日给他不痛快的官员,接着就去了官署,晌午的时候直接歇在署衙。
嘉萝做护膝的时候看了他好几回,他不是在阅兵,就是在练武,时时刻刻都不让自己闲着。
生活无聊得嘉萝连看下去的兴趣都没有。
她百无聊赖地想,过段时间该给沈长宴的生活加点“佐料”了,整日这样过活多无趣。
嘉萝用过晚膳没多久,和昨日一样,提起沈长宴送的琉璃盏便要出门。
流云跟在嘉萝身后,把劝说的话咽回肚子,这事是侯爷默许的,再不合规矩也不是她能说的。
和昨日一样,嘉萝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
沈长宴下值的时辰其实没这么晚,不过他要忙的事情多,总会留在官署多处理一两个时辰的公务,有时连晚膳也不用,实在扛不住才用些糕饼充饥。
沈府旧案后,他便是如此过活,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好能爬得更高,更早为家人报仇。
嘉萝在寒风中等了约莫一刻钟,才看到沈府马车疾驰着赶回。
她走下台阶,去迎沈长宴。
沈长宴余光瞥见她手中提着的琉璃盏,眼底翻涌出暗芒。
“侯爷。”嘉萝轻声唤他。
沈长宴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迈步往前走。
嘉萝提着灯,走在他身侧,像昨天一样为他照明。
两人路上都无话,到了书房,嘉萝福了福身,转头离开。
此后连着五日,嘉萝日日都来接沈长宴回府,把人送到书房就离开,一点不拖泥带水。
第六日夜里,沈长宴忽然生出好奇,想知道她来接自己的原因。
明明她是不愿入府为妾的。
若说此举是为了邀宠就更不可能了——她从来不会和他多说几句话,安静沉默地守在他身边,像一道黑色的影子。
虽然他隐约能猜出缘由,但容易把事情往复杂处想的本性,还是让他不愿轻易相信心底的猜测。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已经能完全把她和苏绮罗区分开,她们虽然长得像,却实实在在不是一类人。
他能看透苏绮罗,却猜不透嘉萝。她太过安静,从不表达自己的想法,他无从猜起。自然,嘉萝这样身份的人,也不需要他费心猜测什么。
他在嘉萝准备离开的时候开了口,“你为何每日都来接我?”
嘉萝有些疑惑地抬头,好像不懂他缘何有此一问,但她还是柔声回道:“侯爷是妾的夫君。从前阿娘也是这样等阿爹回家的。”
说不清是被嘉萝口中的“夫君”二字震住,还是被她简单直白的逻辑震住,沈长宴久久无声。
她像个入了寺庙的小和尚,按时完成敲钟的任务,一本正经地惹人发笑。
原来不是他看不透她,而是她太过简单,简单到他所有复杂难辨的心思在她这里都失去效用。
“你把我当成夫君?”沈长宴问。
嘉萝眼睛睁大,“自然。”
沈长宴笑,“那你做的未免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