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
马车内,苏绮罗很轻地问了一声。
在她对面,沈长宴紧紧抱着怀中女子,目光始终汇聚在那人身上。
方才若非怀中人伤得太重,沈长宴也不可能答应和她同乘一辆马车回城。进入马车后,他便抱着人,一言不发。
沈长宴抱着人上车的时候,她终于看清了女子的面容,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个女子闭着眼的模样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女子的面容却深深烙印在苏绮罗脑海中,时不时闪现,让她无法保持理智和冷静。
青松说那女子是沈长宴的妾室,这女子又和自己生得一样。
苏绮罗没法子冷静。
心中别扭,又隐隐有点骄傲。
沈长宴果然没有忘记两人之间的情谊,便是纳妾,也照着她的模样寻。
若非当年为了家族,不得不和他退婚,他们也不至于走到今日地步。
这份隐秘的欢喜没持续太久,苏绮罗的脸色变得僵硬。
沈长宴根本不回她的话,将她视作空气一般。
嘉萝生死未卜,沈长宴哪里有心情和苏绮罗说话,更别提苏绮罗竟然在问嘉萝的事。
沈长宴忽然后悔和苏绮罗同坐一辆马车,让苏绮罗瞧见了嘉萝。
他曾经那些阴暗的心思,断不能让嘉萝知晓。
他侧过身,把嘉萝的面容挡住,拒绝回话的意味很明显。
苏绮罗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长宴,眼眶因为羞愤变得通红。
她的脾气也上来,转过头不看沈长宴。
从前她生气使小性子,沈长宴虽然不耐,但也会说两句软话哄她。可今日,他别说哄了,连看她一眼都不愿。
苏绮罗知晓两人的关系不比当初,可被冷待后,心里仍旧难受得紧。
她放下心中的骄傲和别扭,准备说话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却见沈长宴忽然抱着人,作势要离开。
原来在她发呆的时候,马车已经回城。
“等等”苏绮罗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视线中,沈长宴已经抱着人跳下马车。
看着不断摇晃的车门,苏绮罗唇色白得吓人。
“就这么急?连听我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沈长宴确实急,急得来不及回侯府,只能把嘉萝送到距离城门最近的医馆。
一路抱着嘉萝,沈长宴比谁都清楚嘉萝的状态,她整个人冷得像冰块,不管他怎么抱紧她给她取暖都没用。
“救命!”
“来人,救救她!”
沈长宴声音嘶哑,犹如困兽。
医馆的老大夫指挥沈长宴把嘉萝放到里间的床铺上,坐在床边为嘉萝诊脉。
沈长宴立在床尾处,手撑着身侧的床壁,勉强稳住身子,不曾倒下。凤眸直勾勾盯着嘉萝苍白的脸,生怕一个错眼,嘉萝便会消失不见。
老大夫和药童忙乎半日,总算替嘉萝止住血。
药童帮嘉萝处理伤口。
老大夫则来到沈长宴身边,脸色极为凝重,语气也很严肃。
“这位娘子受寒严重,损伤了根本,必须好生调理。老夫虽然全力保住了娘子腹中的胎儿,可娘子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沈长宴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因为老大夫的话,再次紧绷。
“您请直说。”
老大夫:“娘子这次着实损伤了根本。若将胎儿落了,一心一意调理娘子的身体,或有可能把身子补回来。若全力保胎,之后再用更温和的补药细细养着,胎儿虽能保住,可娘子的身体会越发亏损,加之胎儿不断吸收母体营养,等到娘子生产那日,怕是不易。便是过了生产这关,娘子的寿数也会大不如前。”
沈长宴身子踉跄,险些没站稳。
“孩子保或不保,全在郎君一念之间。”
在妇人和胎儿之间做选择,这种情况不少见,老大夫行医多年,深知自己没有立场劝说,把选择权交给沈长宴。
沈长宴紧咬舌根,强烈的疼痛让他恢复了些理智。
从崖底到医馆,他的神经始终绷紧,唯有知道嘉萝的血止住后,才敢有一瞬间的放松。
听到孩子保住那刻,他有多欢喜,眼下便有多绝望。
他没有猜错。
嘉萝果然怀孕了。
这个孩子,他和嘉萝期盼良久。眼下却成了可能危及嘉萝性命的存在。
原以为流了一路的血,孩子必定保不住,不料他却这般顽强地活了下来。
沈长宴心中抽疼,他曾无数次幻想与嘉萝的孩子是何模样,也曾暗暗发誓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捧给孩子。
他是爱这个孩子的。
但他更明白,他是因为嘉萝才爱这个孩子。
若嘉萝和孩子不能两全,他不会犹豫。
他的选择只会是嘉萝。
嘴里的血腥味再度翻涌,沈长宴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不要孩子,我要大人。”
老大夫有一瞬惊讶,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叹气。
他是医者,自知生命可贵,众生平等。
往日见惯男人们为了孩子舍弃女子,不是不惋惜的,可没他说话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