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秋分, 大地微风习习,拂的院子内的植物沙沙作响,寒冬即将来临,在光朝中这座四季如春之地,严格上来说,并不能称作寒冬。
即使在冬日, 除了早晚微寒外, 等晨光初起, 和煦的阳光照耀大地时, 光朝,便像春日一般温暖。
在光朝,几乎都不需要御寒的衣物。
可是这几天, 太子府上下,却在悄悄的整理着过冬的衣物, 许多早积压在箱底的皮袄, 却晾于府中西北处的一片空地上, 那里, 几乎不会有人经过。
这天,慕容嫣看到奴婢正将一件又一件的衣物搬出来,那些衣物, 有男款的,也有女款的,有些富丽堂皇,各种光滑柔软的绸缎缝制而成, 可拿在手中,便知道那大袍中究竟塞了多少棉花于其中。
这般厚实的衣物,恐怕要北良那等冬日严寒之地,才需要吧?慕容嫣想着随便拦着一个奴婢询问。
“小丫,这些衣物为何翻出来日晒?”
小丫身子矮小,抱着比她还庞大的棉袄,好不容易才抽出小脑袋,见是太子的书童言儿,便行礼恭敬道:“回言公子,太子说这些衣物积压已久,需要日晒。”
“哦,知道了,你去吧。”
慕容嫣站在原地,思忖了好久,若是在光朝,这衣服压根并没有必要晾晒,因为根本不可能用得上,除非…
慕容嫣脑海里闪过之前的一些记忆,莫不是,太子即将要秘密前往北良了?那个在他嘴里,是一片白雪皑皑,天气奇冷之地。
她抬头,只见晨光已经升至屋檐上,这个时辰,大概也已经到了太子府后院了。
太子府外,一辆运送新鲜蔬果的马车,正静静的停驻着,一般而言,这辆马车每日寅时便要道宫墙之外,先是送到皇宫里的膳房,其后约莫卯时便送至太子府的膳房内。
慕容嫣匆匆赶至,今天,是他与送货郎约定的时间,刚去至膳房门外,马车上的那人便一跃而下,那身形削瘦,与此前的送货郎,极为不像。
可却十分熟悉,那脸,却被头顶上的竹笠完全遮挡住了。
慕容嫣往前走了几步,可步子微微一怔,停下了,送货郎却没有犹豫,几步走到她的跟前,缓缓掀开了头上的竹笠。
那双深邃却带着些疲惫的眸子,坚定而执着的凝视着她,就像十年前他刚刚搬进来,看到她的第一眼那般,慕容嫣满脸震惊,嘴角微微抽了抽,在此刻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你疯了。”
慕容嫣思绪极为混乱,好不容易才吐出这几个字,可残余清醒的意识时刻告诉她,必须马上送司徒南离开,若是被人发现,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可司徒南却始终伫立在原地,笑着看着她,当初比她矮一个头的他,现在却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来了。
“小南,赶紧”
走字还没说出口,司徒南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扯住慕容嫣的手臂,将她抱进了怀中,慕容嫣的心徒然慌了,若不是身后的马车恰好挡住了太子府门前的两名侍卫,那此情此景
“嫣儿,我想你…”
那夹杂着万千复杂思绪的嗓音,在她耳旁萦绕着,那一声明显压低的嗓音,明显与孩童时那声稚嫩的声音,完全不同了
是啊,他们都长大了,已不再是昨日那个青葱的少年了。
慕容嫣一把推开司徒南,一脸决然,也许这一次,便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她太清楚了,有些事情,必须快刀斩乱麻。
“小南,对不起…我已经喜欢上别人了。”
慕容嫣侧着脸,她无法与司徒南一一叙说她究竟是如何在如此短时间内爱上别人的,也无法告诉他她的心底,一直就深深的藏着一个人…
也没有办法,看着他像上一世那样,持着那令牌,受尽朝中冷眼,在狂风暴雨底下,跪于殿前一天一夜,为她求情
自然也没有办法看着他像上一世那样,为了她,终究被朝廷的暗势力所杀,死在了慕容家的门前,那个,许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她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慕容嫣背着司徒南,可早已经泪流满面,她宁愿,这一辈子他只权当她是妹妹
宛若还听到耳旁的那一句稚嫩的童言:慕容嫣,以后若是我娶不到你,你做我的妹妹,可好?…
有些时候,知道一件事的结局,远远比未知要痛苦的多,可幸运的是,她可以倾尽她的全部,去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
司徒南站在原地,久久不曾说话。
片刻,似乎从喉咙中卡出了沙哑的声音,问:“那个人,是太子吗?”
司徒南语气夹杂着犹豫,不敢相信,也不敢求证,可偏偏心底却幸存着那么一点希望,直到那个坚定的“是。”彻底,让他那颗炽热的心,坠入了冰谷。
他深深的抽了抽气,让自己假装更心平气和些,平和道:“嫣儿,皇宫尤其是后宫,勾心斗角之事太多,我只希望,你能永远,永远的平安,答应我,可以吗?”
司徒南只是一介草民,他又怎能有余力去保护她了,可当慕容嫣听到这句话时,她的泪水更是不可抑止,可是她却咬着唇,强忍着抖动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