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符纸燃烧的地方,灰烬飘散,地面沙沙作响,无数银蛇蠕动着、盘桓着。
她远远看着,看不清那些一团团的银蛇,它们此时此刻正张开了血盆大口,口中一点一点地吐出一团团的血肉。
那些血肉仿佛有生命一般蠕动着,慢慢汇集到一起,融合成一张脸的模样,最后,那张脸又一点点膨胀,眨眼睛,就变作了一个少年的样子。
这副场景实在令人毛骨悚然,一个人像是泥人一般被血肉塑形,怪诞又邪性。
但是燕从玉离得远,并没有完完全全看清楚,她只看到,阴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一个少年凭空出现在了竹林下。
她记不清廖林的模样,然而也不难猜出,这个人就是死而复活的廖林。
她丢出一张感应符,这个符咒只要闻到一点邪气,便会化作箭簇流光般飞向邪物。
出乎意料的是,感应符轻飘飘地飞了出去,最后坠落在廖林脚步,廖林目光呆滞地望着燕从玉,却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燕从玉奇怪的时候,廖林的手臂忽然崩开一道伤痕,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他这才迟钝地感觉到痛意,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竹林,口中发出微弱的呼救声:“救命。”
这断断续续的声音惊扰了竹林里的飞鸟。
等有弟子发现廖林的时候,他已经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而虚弱,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
那个发现廖林的弟子正是廖林的舍友,他立刻大喊道:“快来人啊!廖林他还活着!”
其他外门弟子立刻闻声赶来,将廖林团团围住,其中也包括满脸错愕的季元晧。
“廖林,快醒醒!”
“廖林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快,快报告方师伯!”
“有没有纱布,先给他止血吧!”
立刻有其他的弟子龇牙咧嘴地跑去灵药堂求救了,大家看起来慌乱又无措,没有人留意到从竹林中出来的燕从玉。
燕从玉驻足望了一会,才佯装惊讶地拨开人群,说话不太客气:“你们不是说祁岁之杀了他吗?怎么他却好端端地在这里?”
见所有人都望着她,一脸呆滞,她又不紧不慢,习惯性地发号施令:“先不说这个,你们还不赶紧将他扶进屋子里,先让灵药堂的弟子给他治疗再说。”
弟子们又七手八脚地将廖林扶进了屋子里。
不多时,灵药堂派了个小弟子来给廖林治疗,燕从玉细细看着这名小弟子,不确定他会不会看出什么端倪。
很快,小弟子给廖林把完脉后,给他喂了一颗止血的丹药,他对燕从玉道:“这位师弟受伤颇重,且体质虚弱,想是许久未进食了,我给他喂了止血和补气的灵丹,已经没有大碍,好好休养自然会苏醒。”
燕从玉问道:“他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小弟子如实道:“似乎是与人起了争执,被利剑划伤的。”
燕从玉立刻环视四周:“你们谁与廖林起了争执的?”
弟子们鹌鹑般,一言不发,好半天,季元晧才恨恨道:“肯定是祁岁之做的。”
等他说完,廖林忽然慢悠悠地睁开了眼,他先是愣怔了一会,眼神落在季元晧身上的时候,忽然变得极度恐惧:“老大,我知道错了,你别杀我!”
季元晧一愣,随即怒道:“廖林,你在说什么胡话?”
周围的弟子都不可置信地望着季元晧和廖林:“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廖林声音颤抖道:“老大,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惯祁岁之,想找他麻烦,我不愿意同你一起陷害祁岁之,你就拿剑指着我逼迫我……”
周围的弟子都是被季元晧耳提面命过要一起作证祁岁之杀害了廖林的,闻言,眼神古怪地看着季元晧,带着几丝怀疑。
季元晧急忙辩解:“好端端的,我为什么用廖林的性命来诬陷祁岁之?”
“谁知道呢?季师兄一向看不惯祁岁之和燕师姐走得太近。”有个弟子忽然道。
“而且,明明打架斗殴这事轻轻揭过了,季师兄为了让祁岁之受罚,一点都不顾及同门之谊,逼迫我们一定要作证,我们不比季师兄家底厚,挨了八十道鞭刑,有无数灵丹妙药治疗,只能硬抗着。”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这些弟子平时虽然奉承着季元晧,但其实心底里未必有多尊敬季元晧。
一旁看戏的燕从玉看他们狗咬狗,饶有兴趣,心想祁岁之这个艳鬼煞还怪好玩的,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他们自相残杀。
等戏看得差不多了,她忽然眨了眨眼睛,朝着季元晧道:“既然争辩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请戒律堂的人来定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