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临，你站在这里，等妈妈回来。】
这句话，楚姜临记了很多年。
冬日的太阳成了空中的摆设，站在车站边的四五岁孩子冷得蜷缩在角落里。
后来，女人再也没回来。
可为等那一句回来，他在南城待了很多年。
结果他等回来的是女人二嫁出国的消息，等来的是父亲冷酷无情又极为残忍的话：“你妈不要你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就像那年冬日里冷风吹在脸上刺骨的疼。
那年父亲让他跟他回去，楚姜临却选择留下。
他从小就知道他是父母联姻的产物。
南城不是谁的家，但南城是他被丢弃的地方。
他是一个不被爱的孩子。
人人羡慕他的身世，可他却厌恶没有选择的出生。
最后，父亲尊重他年幼无知的选择，却决定他二十岁以后的路。
于是他在南城很平淡的生活了十二年。
直到祁烨这个名字闯入他的世界里，一潭本是死水的湖面终于荡漾起涟漪。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是雨滴碰撞在伞面上，自由且不拘约束向四周震荡落下。
是每个即将落下的黄昏里，有一束光愿意为他停留片刻。
起初，他以为他来南城二中是因为祁烨这个人。
殊不知他的选择，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发出最后的呼救。
漆黑的夜，两个少年彼此窥探了对方的秘密。
祁烨盯着窗外月，那双好像被月亮赋予魔力的眼睛，最后落在楚姜临身上，少年语气轻松又显得无奈：“楚姜临！你是不是弄错了？
这里就是你的家啊，谁说你是被人丢弃的？我不是带你回家了吗？你在乱说什么呢！”
千疮百孔的伤口，被人在黑夜里用衣服遮挡，在泪水模糊视线的路上，被人搀扶着带回去。
在无数次放学铃响起时，他从一人背驰人群向住所走去，到最后跟随人群一路行走。
这次，他世界的方向变了，周围的人也多了。
湖面卷起阵阵涟漪，那不是泪水落下的震荡，而是万物复苏的一场润物春雨。
沉睡在冬日里的生命，在等待一场属于他们生命意义里的雨。
而濒临死亡的人，在这场春雨中被人唤醒。
对上黑夜里的那双极为亮的眼睛，楚姜临张口，哽咽地喊一声：“祁烨。”
“你叫我干嘛！”
“十一。”
“我在呢，没事别叫我。”
“那有事能叫你吗？”
“能啊！叫吧。”
“十一。”
“你叫我倒是说事啊！”
“我认为叫你就是事。”
“你有病吧？”
“十一。”
“……”
“十一。”
【十一。】
第三千六百五十二次的录音里，有整整一分钟的时间，但里面仅有【十一】二字和五十多秒的沉默。
徐述猜，【十一】二字是楚姜临在穷途末路之际，选择最后的自我解救。
“祁先生，这便是楚先生十年内所有情况了。”徐述说了很久，也回忆了很久。
十年里的楚姜临，像个机器人一样。
所有人以为坐在那上面的人运筹帷幄，殊不知他早已经厌恶这样的生活。
十几岁的楚姜临还是没活成曾经想要的样子，二十岁以后的楚姜临，将他的堡垒打造得越来越高，越来越稳固，令人无法窥探。
他又一次向着人群背道而驰。
这一次，无人再拦住他，他也无法涌入拥挤的人群。
“谢谢，我知道了。”在灯光下映出影子的男人，半敛着眼眸。
站在祁烨身后的于尚清，抬起想放在祁烨肩膀上的手，却又在即将碰到时无力放下。
“祁先生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徐述询问。
祁烨没有说话，他半步移动，微侧身准备回实验室的动作停下，停留在某个地方的双漆黑眸子如同一滩死水。
他的声音也比以往更加平静，“对外宣称楚姜临已醒的消息，董事那边以楚姜临身体需要静养为由，婉拒一切人员进行探望，楚氏大小事宜皆由楚姜临的名义送来给我处理。
至于跟楚姜临有亲属关系的人，该怎么应对相信徐秘书应该比我清楚，如果没事就别在这里逗留，以免让人生疑。
等实验室这边数据稳定，我会送楚姜临回去。”
男人半面被光侵染的脸庞，让抬眸的徐述有些恍惚。
恍惚到好像眼前的人，就是楚姜临本人。
徐述张了张口，无意识地喊出：“楚先生？”
已经迈步离开的男人，并未听到这三个字。
当实验室的门关上，徐述才恍然回神。
……
而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祁烨无力的身子慢慢靠着门坐在地上。
他双手搭在膝盖上，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浸满泪水，他的目光缓落在实验台毫无动静的男人身上。
最后他又仰起头，看向实验室里明亮的灯光。
年少时的那晚月亮没有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