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姥姥答应着下去。
一旁,何傅氏抿了抿嘴,“娘,别叫那个药奴,怪怕人的。”
她还在娘家做大小姐的时候,见过药奴几次,是个身形干瘪的老女人,脸上还有老长一道疤。平日见了她也不奉承,也不笑,在侯府奴婢中,算顶不讨人喜欢的一个。
“你知道些什么?”没了旁人在侧,老夫人对自己女儿更加没耐性起来,“药奴下人一个,好用就行,你管她长得怕不怕人?”
“娘,难道你没见过她摆弄那些蛇啊、蜘蛛?”何傅氏依旧一脸惧怕,“药奴性子古怪,你就不怕她、她生了别的心思?”
“她不敢。”老夫人冷哼一声,“她有天大的把柄,捏在我手里。”
珠隐院。
这几日傅轻筹忙着安抚何家,还不曾来过。
云媞和来福落得清闲。
来福自大厨房端来一碗酥山。那酥山晶莹剔透,堆得高高的,上面大勺浇了金、棕两色的蜜汁上去,日光照耀下,直如琥珀一般。最上端还点缀了一枚鲜红欲滴的樱桃。
正滚滚地往外冒着寒气。
看着就美味得不行。
云媞小日子,不愿吃冰。便叫来福将这一大盘放在桌上,主仆两个围坐,感受着凉气扑脸,十分适意。
见来福皱着一张小脸,云媞:“怎么?”
“小姐……”来福试探着叫,“那何老爷伤成那样,会不会来找咱们的麻烦。”
“不会。”
“可、可是……”
来福听说了,据说那何老爷可是丢了命根子!“他肯善罢甘休?”
“自然是不肯的。”见小丫鬟圆鼓鼓的脸皱着,一副放心不下的模样,云媞不再逗她,“何家现在应该正在跟侯府撕扯。无暇顾及咱们。”
来福瞪大眼睛,“明明是小姐对他下手!虽说、虽说是他活该……”
云媞用小勺子搅动着那酥山,让凉气散得更多,更快。“我一个痴儿,榨不出什么油水。但从侯府身上,何家怕是能咬下一大块肉来。自然,就顾不上我了。”
她这般劝慰,小丫鬟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云媞:“又怎么了?”
“小姐,快到朔日了……”
云媞手中动作一停。
来福:“每到朔日,世子都给我们这些院里下人放假,纵是那家里没人,不愿出去的,那日也不能留在珠隐院。那是、是……”
云媞自然知道,朔日要来的,是那个会把她重新变成傻子的医者。
来福咬了咬唇,继续说道:“前几月朔日,奴婢实在无处可去,便躲在了大厨房。那日一早就见世子陪着一个老道,在院子里逛。等到晚些,连世子人都见不到了。只剩下那个老道。小姐,奴婢偷看到、偷看到……你脸上被画了好多朱砂符咒,捆在那么粗的一根木桩子上,就在那、在那紫藤花下……”
“奴婢缩在大厨房灶台下,听着小姐你、你哭喊了一日。”
回忆中,来福身子颤抖,眼中泪水忍不住地滑下。
她知道自己僭越,可还是攥住了云媞一样发颤的手,“一开始,你、你求他放过你,骂他助纣为孽,你说了好多好多话……可、可那一声声惨叫过后,你就再也说不出来完整的话了……”
“当啷”
手中小小的勺子掉在了地上。
云媞眼前,无数个朔日的痛苦记忆,像一层层轻纱,交叠在一起。
她全想起来了。
作为牧云媞,她曾经醒来过无数次,哀求过无数次,也抗争过无数次。
最后,所有的挣扎,都归于刺向她后脑的那一根根长针。
来福再顾不得什么僭越不僭越,她一把抱住牧云媞,“小姐,奴婢攒了两串大洋!奴婢有钱!咱们跑吧!”
好半晌,来福感觉到怀中,云媞颤抖渐息。
“不跑。”
傅轻筹、何璞玉,还有——她想起了那人的名号,多宝道人!
他们加诸在她身上的手段,是时候要点利息回来!
云媞从来福怀中撑起身子,看着眼前办融化的酥山。这酥山做得精细,内部还塞了满满的瓜果、蜜豆。
云媞脸色一变,“大厨房里来了新人?”
“没、没有啊……”来福愣愣的,有些没跟上云媞思路,“这酥山是一贯最擅冷饮的张婆子做的。怎么了?”
“拿出去找个背人的地方,扔了。”
稍晚些时候。
来福去大厨房传话,“白日里小夫人的酥山不小心打翻了,叫再做一个,做好了送去。”
这本不是饭点,大厨房里个个懒散,竟没一个答话的。
来福等了好半晌,见角落里张婆子慢悠悠起身,答了一句“是”,方才离开。
小半个时辰后。
张婆子用托盘捧了酥山,慢悠悠穿过花园,向着云媞一贯喜欢呆的卧房走去。
半路被护院拦住:“张妈,你今日倒殷勤,亲自给那……小夫人送酥山去?”说着,伸手便想把酥山截一个最甜的尖儿去。
张婆子不语,居然一闪身避过,灵活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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