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济川怔了怔,失笑:“你呀。”
明华章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幼稚,不过是一场平平无奇的科考罢了,难道他还会和别人比吗?明华章不屑于追究这种小事,说:“我先去韩颉那边看看,你安心看卷宗,别为无关之事分神。你们两个差不多够了,回去老老实实写疏论,别想着走捷径。”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江陵、任遥说的,江陵正被打得火热,闻言连滚带爬跑向门口:“男人婆你没听见队长发话吗,我回去写疏论了,你别纠缠我!”
“我纠缠你?”任遥气得咬牙切齿,但碍于明华章的面子,她没有再在明华裳的院里动手,顺势放江陵跑走了。
明华章制止了小孩子打架,回头见明华裳和谢济川嘀嘀咕咕,同样不留情面道:“还有你。课业自己想,不许抄。”
明华裳猝不及防被集火,怔了下,小声哔哔:“你给我堆来这么多卷宗,人家看不完嘛。”
明华章微微挑眉:“你还有理了?”
明华裳知道自己理不直,但不影响她气壮。本来就是么,除了玄枭卫统一的课程,她私底下还要看大量卷宗,给素未谋面的凶手画像,之后再根据官府的判词检查画像对不对。她所有闲暇都贡献给画像了,她又不可能缩减吃饭时间和睡眠,那就只能从作业中克扣。
夫子布置的课后作业里实在有太多重复功了,她没时间写,谢济川懒得写,他们两人合理分工一下,怎么能算抄呢?
明华裳觉得自己有道理极了,她在心里大声嚷嚷,现实里对着明华章却唯唯诺诺,一句都不敢反驳。连谢济川也遭受了牵连,被明华章赶走了。
所有人都走后,院子里又恢复静谧。明华裳撇撇嘴,低头继续看卷宗。
至于明日要交的作业……再说吧,天还没黑呢。
明华章确定谢济川、江陵各回各屋,不会再去骚扰明华裳后,才转了方向,往山林深处走去。
校场边,一座小楼静静矗立在树荫掩映中。明华章熟稔地上楼,推开木门。
韩颉负手站在窗前,遥望着终南山莽莽山林,感慨万千:“一天之中,我最喜欢日落。白天光线太盛,声音也太多,只有到了晚上,没有阳光遮掩,才能看清万物真容。”
他这话荒唐怪诞,阳光竟然成了遮掩。明华章进门,漠然问:“你找我?”
韩颉叹息,回身道:“你呀,连最基础的人情世故都不懂。我说那么多,你竟然理都不理?”
“那不然呢?”明华章平静道,“你已经有了看法,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变,那我还何必多费口舌?说吧,有什么事。”
“少年人,还是可爱一些好。”韩颉坐到茶案后,不慌不忙倒了两盏茶,“什么话都说透,那就没意思了。难怪谢济川说你无趣,你这样老成持重,不像十六岁的年轻人,倒像二十六岁上有老下有小的当家人。”
明华章在韩颉对面坐下,就当在夸他了。韩颉见明华章无动于衷的样子
,自己也觉得没趣。他耸耸肩,不再开玩笑,单刀直入道:“首先恭喜你,入选长安组,今后会留在长安执行任务。要知道能送来终南山的都是精锐,但这一批人中只有七人入选,其余人都要送往外州,此后再不会入京,以免认出长安组的脸,害要员暴露。祝贺,你和你的妹妹不用分离,能继续厮守了。”
明华章没在意韩颉的用词,试探问:“另两人是苏氏兄妹?”
韩颉似笑非笑:“对。”
“可是最终考核还没开始。”
“那现在你已经知道结果了。”韩颉道,“恭喜你们,成绩不错。”
明华章一梗,韩颉如此大剌剌坦露玄枭卫内的潜规则,所谓考核不过是摆个样子,倒让他没法说什么了。明华章若有所思,他们组五人各有来头,留在长安不奇怪,但他没想到苏行止和苏雨霁也留下来了。
难怪谢济川说千山要参加科举,原来如此。所谓科举,不过是帮他们洗白身份的手段。
明华章对此第一反应是不能告诉明华裳,不然她更不做作业了。其次才是:“你们要我做什么?”
韩颉眼底意味高深莫测,笑道:“这段时间你们在南山训练辛苦了,三日后圣驾降临,你们也该去履行使命了。迁都后许多事情要重新安排,朝中人手不够用,女皇有意让你们参加科举,有了进士身份后,女皇也好给你们授官。”
考试还没有开始,结果便已经注定,明华章只觉得“科举取士”这四个字充满了讽刺。无论靠他们自身的本事能不能考中进士,一旦接受了女皇的馈赠,日后入了官场,就由不得自己了。
但这正和明华章心意,想必谢济川、苏行止也接受了礼物隐含的标签。
毕竟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结党营私是错,但如果去做皇帝的喉舌,那就是天经地义。
明华章对此反应很冷淡,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听,然后就没下文了。韩颉心情微妙,问:“能让女皇亲自过问,这可是独一份的殊荣。你今年才十六岁,可以预见未来青云直上,前途无量,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明华章淡淡反问,“谢主隆恩吗?”